李伟就这么坐在那里,倒是很惹眼。
安荞抽着烟无声无息地凑了过去,走得近了,就发现他面前架了个画架。他拿了画笔在这里写生,也不嫌热,一点防晒措施都没做。
他很认真,安荞默默看了有四五分钟,他才发现了身后站了个人,还是因为安荞嗓子痒咳嗽了一声。他吓了一跳,很惊讶地看着安荞:“师姐。”
“没事,我就是随便看看。怎么不去睡个午觉?”
“我没睡午觉的习惯……在屋里也坐不住,就出来画一会儿。”
“嗯,画得挺好的。”
虽然是学艺术的,对美术有一定基础的了解,但安荞没什么画画天赋,只是知道些皮毛。对于李伟的作品说不出个高下好处来,只觉得看着很舒服。
她不想打扰了小孩的雅兴,说着话就要离开。李伟站起来要送她,安荞笑着让他别这么客气,又摸出烟,问他:“你抽烟吗?”
即使人家只是个十九岁的小孩,但说不定也有这癖好。
李伟倒确实是个好孩子,摆摆手:“师姐,我不会。”
“嗯,不抽烟好,健康。”
安荞让他接着画,叼着烟回了屋。她昨晚睡得不错,不过可能是年纪渐长的缘故,最近越来越喜欢睡午觉。抽了两根烟觉得身体都舒爽了,就躺下睡了一觉。
午觉梦到了苏德。
梦见与他并肩驾马,在无边无际的草原上狂奔。身后忽然出现了一批持着弓箭的古代刺客,也骑着骏马,追杀着他们。
安荞身手敏捷地躲开了一箭,重心却因躲箭而失去了平衡。差点坠马的关头,苏德一把将她捞到了自己怀里。
他们面对面坐着,她的双腿夹着他的腰,胳膊缠住他的脖颈。
她与他紧紧纠缠,安危系于肌肤的相贴,两颗心从未如此贴近。黑马奔跑,马背起伏,她的身躯也随着马背的浪而在他身上起伏不定。
触在一起的肉体滚烫而愉快,似乎此时的欢愉,可以留于永恒。
不知是什么契机,安荞在美梦中醒转。醒来的那一瞬间,梦的内容忘了个七七八八,只剩下一点被脑海挽留的情愫。遗忘和残存,让她感觉自己似乎失去了一些什么。
她不喜欢这种怅然若失的感受,试着从这种难得的情绪里找一点想象空间和灵感。
沉默了良久,无果,她决定出门。
其实在推开门之前她就听到了院子里异常的锯木头的声音,但推开了门,才看见这声音的来源。
孙建发正在院子里,裁着一块木头,削成鞍骨的形状。
而王明搬了张小凳子坐在一旁,偶尔给孙建发搭把手。
看见安荞推门出来,两人同时往过来一眼。王明用眼神暗示她过去,孙建发倒是没说什么,做着自己的事。
安荞没急着去参观师傅的手工活,而是先给昨天才加了好友的李伟发了条消息,告诉他这里有值得学习拍摄的东西,让他视情况过来看看。
他是王明带来的人,但是他要拍的纪录片是她指导的,就有这个义务作出一点提醒。
她来坝上有一段时间了,都还没亲眼见过孙建发制作马鞍,李伟运气好,才来了第二天,就有了这个参观的机会。
发完消息她就到了孙建发身边,而孙建发也放下了锯子,转而对她先笼统地介绍一些制作马鞍的步骤:“我手工制作的,绝大部分都是西部鞍,西部鞍的形状和特点你应该已经有数了。做西部鞍,第一步就是做鞍骨。先挑选合适的白桦木作为材料,把材料做成鞍骨的形状,再去马背上试一试。如果形状合适的话,可以选择上油漆或者裹生牛皮。鞍具本身的制作就是这些。至于肚带和脚蹬,合适、安全是一方面,也要考虑美观问题。不过你是学艺术的,这方面的设计肯定比我强。”
王明笑着打断他:“她那绘图功底,算了吧。”
“害,要什么功底,有审美就够了。小安这方面没问题的。”
孙建发下意识维护安荞,让她心里暖暖的。
他又接着给安荞讲下去。今天他做的是鞍骨,所以就着制作鞍骨的细节展开来讲解了一番。没说几句,李伟风风火火跑了进来,喘着粗气。
“王老师,师姐,孙师傅。”他很有礼貌地一一打过招呼。
安荞笑起来。在这地界,遇见一个这么懂礼貌有素质的人不容易,他像个异类一样出现。
不知是不想拍摄,还是出来得太急忘了,李伟双手空空,没有带什么设备。安荞也不去过问,就让他像自己初来乍到时那样,默默地观察,默默地学习。
时间悠哉游哉地过去,孙建发让安荞上手实操了几步。安荞的动手能力没有问题,理解力又超群,木头锯得像模像样,像个老手。
等到林芳买菜回来,木头已经有了鞍骨的样子。她催着院子里的人停工,让孙建发去把马放了就回家做饭。安荞去洗了手,帮着她一起做了顿饭,几人热闹地坐了一桌,吃了一顿,又早早地散了,各回各家。
今夜没风,因而不冷。
王明一来坝上,安荞的烟瘾愈加严重,中午买的烟,晚上就没了。她趁着便利店没有关门,出门去买烟。走到一半,就看见在马场边的那片空地上有个幽幽的人影。
眯着眼睛看过去,那是个年轻的小伙子,架了一台相机在拍星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