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海棠突然换个话题,把怀里的一坛子女儿红,搁放到宣德帝怀里,道:“皇舅舅,不想那些糟心事了,我和少虞哥哥回了爹娘曾经居住过的军营,从一株大树下挖出了几坛子女儿红。听陈绍将军说,这是爹娘生前埋下的,棠棠想着皇舅舅也时常思念娘亲,便带了一坛子来。”
摩挲着这坛酒,宣德帝愈发感慨万千。
长公主夫妇还在世时,宣德帝曾多次坐在裴家军的军营里,与夫妇俩一边喝着女儿红一边畅聊军事。
那时,裴家军是多么意气风发,才几年,就沦落到被神策军欺负的地步了。
这里面,若说没有成国公的授意,绝无可能。
削弱裴家军的目的是什么?
让神策军一家独大,然后拥兵自重?
思及近些年,越来越不受控的成国公,宣德帝面色愈发沉了三分。
裴海棠知道,要想掰倒成国公不容易,只能徐徐图之,一步一步让皇舅舅对他生厌。
眼下看来,效果不错。
“皇舅舅可是思念我娘亲了?来,棠棠陪皇舅舅喝一杯。”
裴海棠亲自启开酒坛盖子,一旁伺候的福公公非常有眼力见,早就让小宫女拿来了小酒盅。
一人一杯。
碰个杯,裴海棠一饮而尽。
三杯下肚,有大臣紧急求见宣德帝,裴海棠便将酒坛子留下,告退离开了紫宸殿。
去高皇后的栖凤殿请过安后,裴海棠便预备出宫了。
“郡主,这生辰礼……”翠竹提醒道。
裴海棠正要吩咐翠竹单独去东宫跑一趟时,一跨出栖凤殿的宫门,竟偶遇了路过的朱清砚。
看着他相距十步远的背影,裴海棠笑着喊他:“太子哥哥。”
声音清脆,又甜。
听见熟悉又久违的声音,朱清砚脚步一顿,他一转身就瞧见快步走过来的裴海棠。
只见她面颊酡红,先头喝下去的三杯女儿红有些上了脸。
朱清砚不由得关心她:“棠棠,你喝酒了?”
裴海棠笑着点头:“嗯,刚刚与皇舅舅共饮了几小杯。”
还几小杯?
他记得她一直不胜酒力,稍稍沾一点便要大醉,倒头睡个一天一夜。
几小杯下去,怕是不等她回到郡主府,便要醉死在路上。
朱清砚连忙催促她:“棠棠,你快些回府吧,别耽搁了。”
裴海棠确实有些微醺了,用手拍着散发着阵阵热意的小脸蛋,笑道:“嗯,太子哥哥,我这就出宫回府。”
刚离开两步,裴海棠又回身道:“对了,你大婚时我未能及时赶回来,抱歉哦,还望太子哥哥莫要生我的气。”
“不气,你快些回吧。”
朱清砚眼见她脚步有些虚浮了,生怕裴海棠下一刻就醉倒在地,不由自主提醒她身边跟着的丫鬟,提高警惕,做好随时张开手臂接住她的准备。
翠竹和翠玉连连点头。
“好,我走了。”裴海棠刚走没两步,又拍着小脑瓜,可爱地转过身来,“太子哥哥,我真是健忘,今儿是太子妃的生辰,这生辰礼我都带进宫来了,又险些带出宫去,忘记送了。”
说着,裴海棠从丫鬟手里抱起礼品,歪歪斜斜递到朱清砚怀里:“我酒劲上来了,身子难受得紧,就不去东宫贺寿了,麻烦太子哥哥帮我转交给太子妃,可好?”
朱清砚哪里舍得说不好,立马接过去,点了头,再次催她快些回府。
礼物脱手,裴海棠一副不胜酒力的模样,靠在丫鬟身上,依赖着丫鬟的搀扶,沿着小径趔趔趄趄离开,再没回过头。
直到坐上马车,裴海棠才收起“醉酒”的样儿。
她确实有些酒劲上头,却远远没到无法前往东宫给太子妃贺寿的地步,不过是不屑见崔木蓉那张脸,寻个借口罢了。
当然,让太子转交生辰礼,裴海棠也是使了“坏心眼”的,那便是纯心气气崔木蓉!
~
东宫,大殿。
崔木蓉以太子妃之尊端坐在主位上,接受着一众贵妇和贵女的恭维,自然,收礼物也收到手软。
崔木蓉脖颈上刻意露出的吻痕,一众宾客全都瞧见了,除却少不经事的闺阁少女外,那些成了亲的少妇们全都知晓那样的痕迹意味着什么。
色泽嫣红,还未转成青紫。
一看便知,并非昨晚弄上的,应该是今早……新鲜出炉的。
少妇们心底有谱了,这太子妃还算得宠。
可这些人,均不是崔木蓉想炫耀的对象,偏偏让她生气的是,临近午时了,还不见裴海棠前来祝寿!
瞥见裴珍珠,崔木蓉招她来,忍不住问道:“你堂妹呢?”
裴珍珠压低声音道:“回太子妃,昭阳郡主是与臣妇一道进宫的,不过……她先去拜见皇上和皇后了。”
崔木蓉立马不悦了。
是她这个太子妃过生辰,又不是帝后,裴海棠到底能不能分清楚主次?
去拜见帝后作甚?
正在这时,大殿门口的小太监禀报道:“太子殿下驾到。”
大殿内响起一阵骚动,还有不少的窃窃私语。
“太子殿下对太子妃真心不错啊,一下朝就特意来给太子妃庆生。”
“确实不错。”
“新婚燕尔,甜蜜着呢。”
听着这些艳羡的话,崔木蓉霎时将有关裴海棠的不愉快抛之脑后,起身,准备迎接朱清砚。
很快,门口跨进一道修长挺拔的身影,冬日暖阳从朱清砚身后洒落,将太子殿下俊美如玉的脸庞照得透亮,也将他身边小太监手里捧着的礼品盒照得透亮。
这男人清晨已经送过她礼物了,这回又得了什么宝贝,迫不及待送她第二次?
崔木蓉愈发满面荣光,双目晶晶亮。
“太子哥哥,这也是送臣妾的?”
崔木蓉主动迎上去,笑得一脸灿烂,有心炫耀给周围人看,便故意探出手指,抚摸上礼品盒。
“嗯。”朱清砚微笑道,“这是棠棠赠给你的生辰礼。她在父皇那饮了些酒,有些醉了,便先出宫回府了,让孤将礼物转送给你。”
崔木蓉的笑意瞬间僵住。
棠棠?
太子居然众目睽睽之下,毫不避嫌地脱口而出小名棠棠?
这便算了,他对裴海棠的行踪居然如此了解,连裴海棠在哪醉的酒都知晓?
以上都不计较了,裴海棠纵使醉酒,没法亲自给她贺寿,需要旁人转交礼物,裴海棠不会随意叫个小太监来吗?
非要让太子转交?
满京城谁不知道太子是裴海棠的昔日情人?
裴海棠敢给,太子也敢接?
这根本就是挑衅,纯心给她这个太子妃没脸,难堪!
“昭阳郡主的礼物,臣妾不要!”
崔木蓉恼羞成怒,小姐脾气立马犯了,一扬手,当着诸位宾客的面,就将礼盒掀翻在地。
哐当一声脆响,几只普普通通的白瓷碗和白勺子从里头蹦跳出来,碎裂一地。
崔木蓉:……
她可是堂堂太子妃!
她的生辰,裴海棠就送几只不值钱的瓷碗和瓷勺就打发了???
看这货色,撑死了不超过十两银子!
若说先头崔木蓉只是笑容发僵,那现在就是彻底发黑了!
第49章
崔木蓉当众打碎太子转送的礼物, 不仅仅是失礼至极,更是以下犯上!
一众宾客目瞪口呆。
朱清砚似乎也有些惊讶到,崔木蓉的小姐脾气他之前也领教过,但均发生在两人私下相处时, 像今日这般公开场合不顾形象地大闹, 委实还是头一次!
朱清砚再好的性子,也忍不住绷了脸。
瞥眼两位主子神色不对, 贴身小太监小祁子赶忙打圆场:“哎哟, 太子妃一个手滑, 摔出了岁岁平安,岁岁平安。小的在此恭贺太子妃娘娘生辰快乐。”
一旁的贵妇们,也颇有眼力见地围上来打圆场,你一句我一句竭尽所能地缓解气氛。
念在确实是崔木蓉的生辰,朱清砚忍不住软下心肠,面上的不悦逐渐褪去。
小祁子适时道:“太子殿下, 探花郎还候在书房, 说是有要事向您汇报。”
明眼人一听便知, 这是小太监给太子找了个离开的借口。
朱清砚顺势下台阶, 尽可能地给崔木蓉面子,看着她, 语气温和:“太子妃, 孤还有政务要处理, 先走了。”
说罢, 朱清砚转身,大步便要离去。
却被盛怒中的崔木蓉一把给拽回来!
小祁子:……
周围的宾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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