预料到结束得晚,他一早嘱咐过翠竹,晚饭不必等他,让郡主先吃。
翠竹正为了这事而来,面露焦急道:“四皇子快去看看吧,郡主她不肯吃饭,好像在与您置气。”
朱少虞:……
莫非没控制好力道,弄伤她了。
毫不犹豫地起身,朱少虞大步跨出书房,灯笼也来不及提,摸黑朝上房快速奔去。
一进主院大门,便见东次间开着半扇窗户,裴海棠一身湖水蓝的裙子站在窗前,眺望悬挂在枝头的弯弯月牙儿,她果然不高兴,小嘴嘟着。
瞥见他,“砰”的一声,裴海棠迅速将窗户一关,阻断了他的视线!
朱少虞:……
迈进堂屋,他撞见从里头出来的翠玉,翠玉忙低头让到一旁,待四皇子走过,翠玉快步退出堂屋,将门带上。
朱少虞穿过珍珠门帘,便见裴海棠侧对他坐在榻上,光看她僵硬的背脊和紧绷的面颊便知此番气性不小,而她榻下的地板上……
赫然摆放着一张搓衣板。
朱少虞:???
这时,院子里隐隐传来翠竹和翠玉的命令声,似乎将院中当值的丫鬟婆子挨个打发去院外,然后,她俩从外头将东次间的所有窗户一一关上,以防下人攀树偷窥。
随着最后一扇窗“吧嗒”地关上,朱少虞疑惑地站定在裴海棠面前,双手搭上她肩头,柔声问:“棠棠,怎么生气了?”
“啪”!
“啪”!
裴海棠恼火地拍开他两只爪子,抬头瞪他:“你不知道?”
随着她抬手的动作,广袖垂落,露出淤青一圈的手腕,被他攥出来的。
这样的淤青,她后背娇嫩的肌肤上更多,在马车上磨出来的,不仅没眼看,还疼。被他那样狂风暴雨似的“惩罚”,娇弱的她根本受不住,可她百般求他,喊哑了嗓子,他也没怜惜她一分。
朱少虞悻悻地摸摸鼻子,柔声赔罪:“下回,我轻点?”
“还有下回?”
裴海棠眼底泛起水意。
一滴委屈的泪珠顺着她纤长睫毛而下,啪嗒一声,温热地滴落在他麦色手背上。
一向镇定的朱少虞突然有点慌。
连忙搂她入怀,哄道:“棠棠,不哭,我发誓再没下回了,我会努力控制好力道。”
裴海棠挣脱开,仰着脸控诉:“这些便算了,我真正委屈的是,你疑心我对太子旧情难忘。我都解释了我没有,可你丝毫不信我!”若非如此,他也断不能醋劲滔天地可劲儿折腾她,尤其拔步床里,简直不是人!
说着,眼泪掉得更凶。
朱少虞再次要抱她时,裴海棠双掌发力,发狠地推得他一个趔趄。
裴海棠挂着泪珠与他双眸对视:“朱少虞,你摸着良心自问,成亲后,我对你不够尽心吗?不够掏心掏肺吗?你还要我怎样?拿匕首把心掏出来给你看吗?”
说着,她唰的一下抽出矮几上的匕首,冷光粼粼地抵在胸口。
作势要剖出自己的真心!
朱少虞眼疾手快,抢在刀尖刺破衣裳前,一把夺过匕首往地上一掷。
在她水灵灵的泪眼中,朱少虞仿佛看见过往的一幕幕——
她为了帮他对付铁霸王,抢在成国公告状前,先向父皇控诉;
她为了助他升官,多次在父皇面前美言;
她为了对付“霸街”的神策军,陪他一起跪在紫宸殿前给父皇请罪;
她为了收买县衙下属的心,重金买来珍馐楼的烤鸡,笑着给捕快们鼓劲;
她为了给他添置新衣,大清早追去县衙,亲手拿卷尺给他丈量尺寸;
狩猎场上“抢公主”游戏,他历尽艰辛连闯三关、打败了神策军,她兴奋至极扑到他怀里……
还有更多数不清的珍贵画面接踵而至,一一从他眼前闪过。
朱少虞没为自己辩驳一句,弯腰默默捡起滑到一旁的搓衣板,在她正前方放正了。
他一撩袍摆,跪了上去。
腰板挺直,用实际行动先给妻子赔罪。
还不忘从怀里掏出那方白色帕子,递到她跟前。
裴海棠没接。
直到又一颗硕大的泪珠滚下眼睫,裴海棠起身去了西次间。
很快,西次间哗啦哗啦传来打湿巾子的声音,期间还有她细细弱弱的抽泣声。
朱少虞听着哭声,揪心死了。
约莫过了一刻钟,焦灼不安的朱少虞终于见她顶着一张脂粉全洗、素面朝天的脸回来了,重新坐回榻上。
见她激动的情绪明显好转,朱少虞提着的心放了下来,才试着作出解释:“棠棠,我错了。错在不该小心眼乱吃飞醋,但我真的从没疑心过你,你信我。”
这里面有个“度”的问题。
小醋怡情,质疑妻子与太子旧情难断,则伤其心。
很显然,他的妻子误解成后者。
让妻子情绪激动至此,作为丈夫,朱少虞深感内疚。
朱少虞探出手,捧起她微微苍白的脸庞保证道:“棠棠,下不为例,下回……我连小醋都不吃了。”
裴海棠斜睨他:“当真?你能做到?”
朱少虞:“……下回再醋,保证偷偷消化,再不让你瞧出来便是。”
裴海棠哼一声。
表面仍在气,实则裴海棠内心已然很舒坦。
其实,她内心的情绪远没有展现出来的这般汹涌,换言之,那些愤啊怒啊泪啊,作戏成分更多。
没法子,她与太子好过十五年是板上钉钉的事儿,那样美的初恋,一个处理不好,让朱少虞疑神疑鬼一辈子怎么办?
就算眼下的他没介意到那个份上,登基为帝、大权在握以后呢?
裴海棠赌不起。
所以,当他第一次不理智地展露醋意,她说什么也得给他治住了!
将他的疑心掐死在摇篮里!
让他看到她井喷的愤怒,看到她疯狂掉泪闹情绪,让他打心底明白她已放下太子,一心一意只装着他这个丈夫!
只要他不疑心,偶尔吃个陈年旧醋,她无所谓的。
小醋怡情嘛。
这时,她的小肚瓜“咕咕”两声,从午饭就没进食的小肚瓜开始叫唤了。
朱少虞瞅眼黑尽的窗外,心疼她:“棠棠,去吃饭吧。”
裴海棠偏过头去,一副还不愿吃的生气模样。
“棠棠?”他推推她膝盖。
裴海棠将膝盖一挪。
朱少虞顿了顿,默默起身来到饭桌边,进屋时他便瞧见琳琅满目摆了一桌子饭菜,夹了几道她爱吃的菜,端着饭碗再次回到裴海棠身边……
跪好。
朱少虞柔声道:“棠棠,我喂你好吗?给我一个将功赎罪的机会。”
说着,一块香喷喷的红烧鸡块喂到她红唇边。
裴海棠早馋了,假意偏头抗拒一下下,便在男人执着的追喂下,“勉为其难”地吃了。
哇,入口酥软,轻轻一咬,汤汁溢满舌尖,说不出的美味。
不过,裴海棠为了演戏逼真,硬生生伪装出一副“心情欠佳,味同嚼蜡”的样子,真真是难死她了!
吃到第六道菜时,珍馐美味终于让她演技破防,逐渐流露出口感美味的样子——
朱少虞跪在搓衣板上,喂她一口,她便美滋滋地嚼一口,小嘴不知不觉上翘。
当然,这些落在朱少虞眼底,只能理解成她气量大,原谅他了。
他暗暗松口气,为终于哄好了小娇妻而欣慰。
饭毕,朱少虞又跪着伺候她端茶漱口。
事毕,裴海棠摸着饱饱的小肚瓜,冲他娇嗔道:“好了,你挑选的饭菜很香,我大人大量原谅你了。起来吧。”
小作怡情,真让他跪上一整夜,就过头了。
她探出玉白的小手要拉他起来,朱少虞连忙握住。
握住的一刹那,他仿佛又活了过来,如苦熬过肃杀冬日终于迎来生机勃勃的春日般,顺着她力道从搓衣板上起身。
她不再抗拒,不再使小性子,又乖巧小白兔般任由他紧紧地拥入怀中。能这样再次贴身抱着她,嗅着她发间的清香,朱少虞倍感珍惜。
轻轻吻着她柔柔的发。
裴海棠放松地享受着来自他的黏糊劲,当她视线扫过搓衣板尖锐的沟槽时,她心头一紧,跪了大半个时辰,他疼不疼啊?
她不由得捞起他宽大的裤腿,露出他膝盖细细地检查。
呃,夏日裤子单薄,膝盖不仅淤青,还破皮了。
“我、我给你拿药来。”
裴海棠挣脱怀抱下地,飞快从多宝阁里翻出御赐的跌打损伤膏,挖出一块白色膏体,指腹轻柔地打着圈辅助药膏吸收。
一边按揉着,一边凑过红嘟嘟的小嘴吹着气。
大约是她指腹太过滑嫩,随着打圈圈的动作又衣襟微荡,又或是她饱满红唇太过勾人,还有一股诱人的少女馨香扑鼻而来,朱少虞血气方刚的身子不自觉地起了反应。
裴海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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