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之前就觉得,周阳这次让他跟着一起出来玩的举动有些奇怪,如果是为了让自己做替死鬼……一切就合理了。
他动了动嘴唇,问丹丹:“你为什么要杀了他?”
丹丹面无表情地扒拉了自己长长的头发,直直看着他说:“他骑车撞了我,我的头发被绞进了轮胎,我被拖了好久好久,你知不知道,我好疼好疼……”
季建愕然,说不出半句话。
他忽然响起了一件事,那还是好几年前,他们那时才初中,暑假他去外公外婆家,回来时听说周阳偷骑他大哥的摩托车撞了人,家里花了不少钱才搞定。
他那时还问过周阳,周阳当时好像说的是:“我哪知道大早晨那路上还有人,真是倒了血霉。”
这事并没有引起什么波澜,甚至对他来说,就是一件听了一耳朵的“小事”。
他从没想过,时隔这么久,周阳会被找上报仇。
他有些羞愧也有些说不出的心虚害怕,不敢再看丹丹和丹丹妈妈,也不敢再去看已经倒在地上的周阳,颇有些失魂落魄的坐回自己的座位上。
丹丹哭了起来,她情绪好像有些不稳定,边哭边说:“妈妈,我好疼好疼……我不是坏孩子,我没有闯红灯。”
丹丹妈妈安抚地拍着她,哄了好一会儿才把她哄好,她又趴着桌子面朝窗户不看大家了。
丹丹妈妈说:“我们家里穷,那时我天天一大早去卖菜,丹丹心疼我,放假了天天早晨和我一起去,那天她心疼我没吃早饭,趁我摆菜的时候用自己的零花钱去给我买早餐……”
她眼里泛着水花:“她死了,连十岁生日都没来得及过。警察却说是她闯红灯才会遇到车祸,我想给她讨公道,她爸爸为了三十万不肯听我的,我和她爸爸闹,结果他有了钱和我离了婚……我是个没用的妈妈,没办法为我女儿讨回公道,只能来陪着她。”
余依依不爱听悲剧是真的,但听到一半,没听到每个恶人的结局也会不舒服,就问:“你和你女儿起早卖菜,你老公做什么?他不肯给你女儿讨回公道,拿了钱和你离婚,你就这么白白便宜他了?”
丹丹妈妈说:“我拉着他一起跳楼的。”
余依依:“……”
丹丹扭过头,看向余依依:“不准说我妈妈,我妈妈是世上最好的妈妈。”
余依依就没说什么。
唉,明明是别人的故事,可她听了,也会忍不住憋闷。
这时周阳已经重新站了起来,他捡起自己的衣服穿上,安静地坐回自己座位。
他对面的季建吓得坐正了身体。
周阳对丹丹说:“对不起,我那时年纪小不懂事,肆意妄为,对你和你的家庭造成了巨大伤害。现在你杀了我,就当是一命还一命,我不怪你。”
丹丹刚抬起的脑袋倏地又趴了回去,完全不搭理他。
丹丹妈妈也没理他。
他也不在意,看向一脸紧张的季建:“放心,我不会对你做什么。死了就死了吧,谁叫我以前那么畜生呢。”
季建也不是傻白甜,并不会因他这么几句话就放下心,而是迟疑地问:“你、你为什么要带上我?”
“我真不是想让你当我的替死鬼,”周阳解释说,“我前不久不断的做一个梦,梦里有人一直提醒我要坐这辆车,如果不坐,很可能会遇到危险,我一开始不信,可后来遇了很多倒霉事,打篮球受伤也是其中一件,这些你也知道。经过这些,我才有些相信梦里的事。”
季建还是一脸警惕,周阳继续说:“梦里的场景并不是很清晰,我只记得有人说我可以带一个人一起去,等我醒来,我其实已经不记得梦了,只记得我得订票坐这辆车,还应该带一个人,而我最信任的人是你,我就也给你订了票。”
他叹了口气:“要是我知道会遇到这样情景,我绝对不会带你来。”
季建没有说话,周阳也没再试图说什么让他相信自己。
窗户震动的声音越来越响了,响到其余人都无法忽视。
余依依问淼淼:“窗户上的人脸是怎么回事?”
听到她的话,埋着头坐在地上的姗姗飞快抬起头往窗户上看了一眼,看到那些密密麻麻的人脸,头皮发麻,咬紧牙关才没有尖叫出声,再次埋下头,并不着痕迹的往余依依腿边靠近。
余依依看她没碰着自己,就没管他。
淼淼说:“都是野鬼,想上车。”
余依依继续问:“上车有什么好处?”
淼淼答:“想报仇的,唤来仇人报仇;想找替死鬼去往生的,唤来做过坏事的人杀了换命——这世上没几个人没做过坏事,一辈子坦坦荡荡。”
余依依:“……”不知道这列车是怎么评判好坏的,小时候抢了小朋友的糖算不算坏事?
她看向那些越来越清晰,明显透着兴奋的人脸:“他们能上车?”
淼淼几乎有问必答:“灯关了代表欢迎通行,只要杀了没有灯的座位上的人或驱赶座位上的鬼,他们就能取而代之。”
她刚说完,余依依就见宋亮身上已经伸了无数双手,老的少的、胖的瘦的、白的黑的,每双手都像是拉着自己深爱的人,拽得紧紧的,完全舍不得松开。
宋亮想躲,却因刚受了淼淼的重击,有些虚弱,怎么都躲不开,维持不住体面的表象,变得扭曲起来,身体慢慢被拉进窗户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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