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山捏着卡片的手指像被烫到,猛然缩了缩,唇角嗫嚅,声音低低地开口:“抱歉,龙崎老师,这太贵重了,请恕我不能接受您的好意,非常抱歉。”
  这笔钱,对她来说,实在太多了。
  远山爸妈留下来的积蓄并不是太丰厚,但也足够丰衣足食地养她到成年,更何况还有由佳里在。
  但是,治疗手臂什么的,早在车祸后,那段住院时间,她就询问过了。
  不是不能治疗,而是价格昂贵到她的确承受不起。
  虽然由佳里也有积蓄,但是她每天工作那么辛苦,还要养活海里和她,远山无论如何也不会去开这个口,即使由佳里当初主动提出,她也以父母的去世作为借口拒绝了。
  没想到龙崎教练会注意到这件事情,还特意提出要帮她,远山心怀感激,但无功不受禄,她并不想心安理得地接受这份馈赠。
  “你不想重新拿起小提琴吗?”龙崎教练反问她。
  关于手冢的期待,龙崎教练也想知道当事人是怎么想的。
  远山结月闻言轻轻地笑,她抬起手做出拉琴的姿态,她说:“我的琴声,都在脑海里了。”
  “我只是想要拉出幸福的琴声而已。”她想起由佳里和海里,伊丽莎白和武藏,还有......国光,嘴角噙笑,“龙崎老师,我现在就很幸福啊!所以,即使不能真实地奏响,那些琴声也在脑海里回荡着。”
  “但是,如果随便接受老师您的厚赐,我大概会每天担心自己到底能不能还的起这笔巨款,惶惶终日,那样的话,我的琴声才是真的消失了。”
  这番回答,让龙崎教练对远山结月这个女孩彻底刮目相看。
  她也明白了手冢国光那句“想要再次听到她的琴声”真正的含意。
  手冢他啊,是能够听懂远山同学琴声的人。
  受人之托忠人之事,龙崎并不愿就此放弃劝说。
  不过既然寻常办法不奏效,她最后还是决定遵从本心,说出了手冢拜托她隐瞒的实情,“其实,关于远山同学的事情并不是我自己了解到的,而是有人特意来拜托我......”
  远山一怔。
  “我想你应该知道是谁。”
  “我不想辜负那孩子的一片心意,所以才来劝说远山。他恐怕是明白,即使此刻来的是他本人,也不一定能劝的动你,但是......”
  “你真的想让他的期待落空吗?远山。”
  “他对我说啊,想再次听到你的琴声。”
  “......”
  想要再次听到你的琴声。
  臆想中,清冷声音在脑海响起,眼泪,一点也不听话地汹涌冒出眼眶。
  “远山同学,请再仔细考虑考虑再来回复我吧!”
  龙崎教练将医院资料和那张银行卡一并塞进她手里,亲自送她出了校门。
  第一次感觉回家的路太过漫长,手中的牛皮纸信封似有千斤沉重。
  回到房间,远山结月取下墙壁上挂着的琴盒,打开,露出里面沉默的琴。
  “呐,伊丽莎白,我真的......放弃了小提琴吗?”她怔怔出神,“我明明只是想奏响一曲送别他们,我没有关于小提琴的梦想,我也没有不甘的执念......”
  爱丽丝......她想起自己曾经短暂存在过的守护甜心。
  那是她和另一个远山结月共同的梦想,而如今,爱丽丝已经成佛。
  对于小提琴,曾经的远山结月最深爱的事物,她真的想放弃吗?
  时间越久,越来越分不清,她和远山结月的界线,那是一种复杂的感情,歉疚、喜爱,属于她的两份记忆不断地融合,有时候,也会冒出错觉。
  是不是,从某种角度来说,她并非单纯的穿越者,而是延续着那两份美好记忆的新的人。
  不论是她,还是远山结月,都从来没有从这个世界消失,只是依托自己的足迹继续存在着。
  举起缠满绷带的左手,怔怔出神。
  伊丽莎白从旁边飞到她眼前,金色的大眼睛深而远地与自己对望。
  她抬起手,空中出现一柄橘红色的迷你小提琴。
  熟悉的琴声悠悠奏响。
  这世上从来不会有两柄乐声完全相同的琴。
  “......你......”远山结月伸出手触碰纯白的守护甜心,“什么时候可以做到这个的?”
  “在结月你心中灰烬,生长出新芽的那一刻。”伊丽莎白调皮一笑,“你已经有了决定了,对吧!结月。”
  “......”
  良久的寂静之后,远山结月慢慢微笑起来。
  “你们真是......”她脸上笑着,眼泪像断线的珠子不断滴下,“谢谢你,伊丽莎白,谢谢你们,我真的很高兴能遇到你们......”
  由佳里、海里、爱丽丝、伊丽莎白、武藏,还有国光。
  能够遇见你们,我真的非常荣幸。
  哭过一场,心头压着的大石仿佛被搬开,远山结月从柜子里找出了装着远山父母遗物的小箱子。
  咔哒——
  挂在箱子上的锁被打开,箱盖翻开。
  远山结月拿起最上方的全家福照片,温柔地朝画中的一家三口微笑:“抱歉,远山爸爸,远山妈妈,结月。”
  从一沓沓她珍藏的物品里,翻出她要找的东西,指尖不舍地反复摩挲了很久,终于下定了决心。
  电话拨通声响起,嘟——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