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的风带着微寒,拍打着窗外早早吐苞的几枝桃花,茶水升起的温热白烟已经消失,茶叶从水面慢慢沉入杯子底部。
“我、......”矢野原张了张口,没能发出声音,像是方才有人偷偷给他灌了哑药。
......
无论当时的情境有多艰难,看如今,矢野原做下的选择已经一目了然。
已经褪去青涩的男人眼眶充血地泛红,他伸手拿到黄绿色的小球,紧紧捏在掌心,用力到能听到嘎吱嘎吱的摩擦声。
“我并没有为阿冲做什么,我只是,无法把属于自己的责任推到他身上去。”
“如果那样做了,我想象不出自己要如何面对他,阿冲的未来还有很多的可能,他不一定就比我差......”
“但是,我也很不甘心啊!”
“从做出选择的那一刻起,网球也好,大学也好,都成了空想。”矢野原抬手捂住脸,透明的水滴从指缝里渗出来,声音哽咽而断续“那段时间,阿冲参加网球比赛只拿了银牌而已,母亲还为此遗憾过没有我优秀这件事。”
“有那么一瞬间甚至在想,干脆什么都不管好了,反正......阿冲也没有我优秀,就让他......”
“没办法接受那样的自己。”
“懦弱又丑陋的自己。”
“甚至,每次看到网球的时候都会想起生出那种念头的自己,不甘心和自我厌弃交织着,于是,把所有相关的东西都收起来,假装自己是欣然接受这样的结果的。”
“但果然,人无法永远自我欺骗。”
手冢听着他的倾诉,最后,冷静地开口:“那么,你现在后悔了吗?”
“......”
“不知道的话,就让网球来替你确定心意吧!矢野原桑。”
青年泪眼朦胧中失神地看着手里的网球,曾经的记忆蒙太奇般闪过。
......
矢野冲默默地流泪,黑亮的眼睛里的倔强不比他那头硬查查的刺猬头少多少,他说:“我希望他想起来,想起来曾经拿着球拍意气风发的样子!而不是像如今这样,像山边缺了半截脸的夕阳......”
“......只有蛋黄一样金灿灿的外表。”少年嘟嘟囔囔的这句吐槽险些让远山结月笑了出来。
她想了想矢野原那个带着阴霾的笑容,可不就是像落日一样,蒙了一层浅灰色的云雾,蛋黄一样只有颜色没有温度。
“所以,你想让手冢激起他的斗志,想要让他再一次地拿起球拍,但是......”远山结月平轻柔地把手放在少年肩头,微笑着:“你为什么不亲自告诉他你的心情?如果你能够把自己的担心明明白白传递给哥哥,我想,矢野原桑一定会振作起来的吧!”
“毕竟,他可是身为偶像的人,要以身作则才好。”
女孩子温柔的声音抚慰了少年身上凸起来的尖刺。
“即使是家人,也要把自己的心情坦然地说出来啊!”
虽然这么说,但是,真正能做到的又有几个人。
远山想起上一世的亲人,她好像,从来没有开口说过“我爱你们”,等她来了这个世界,这些话就再也没有机会让他们听到了。
“要跟我回去吗?”
她对矢野冲伸出手。
良久,小孩终于把手掌放入她的掌心,远山会心一笑,拉着他顺着风雪交加的村路归去。
个子高高大大的少年和青年像两个门神一样站在泉屋外面,海里之前被远山要求回去,这会儿正扒着门偷听,两只守护甜心漂浮在他头顶左右吃瓜看戏。
听到脚步声,男生们看了过来。
远山结月感受到掌心的蜷缩,攥紧了手,把人交给矢野原,还不忘偷偷夹带私货,“你弟弟希望你和手冢比一场哦!”
一场比赛而已,难得见手冢那么在意,连游玩的时候都在走神,她当然要助攻啦!
矢野原听到她这么说,脸上沉重的表情一下子失笑,尖尖的小虎牙重新出山。
“嗨——嗨——,远山桑。”他伸手拍了拍弟弟刺愣愣的小脑瓜,换来少年微愣后嫌弃的小表情,虽然这样,却没有躲开。
“我已经接受了他的邀请了。”青年阳光灿烂地笑着,“那么,我现在邀请远山桑作为我们比赛的裁判,请问阁下意下如何?”
远山顿时惊喜,“我愿意!”
反应之快简直像是在担心对方反悔。
“哈哈~”矢野原被她逗得笑了几声,然后,低头缓缓看向弟弟,表情变得温柔宠溺,“抱歉,在此之前,请允许我和阿冲说一会话,你们......”
“我们去球场等你。”这次是手冢国光说的,他同样迫不及待。
球场?
矢野原愣了愣,然后感觉到有人拽了拽他的衣角,矢野冲别扭地别过头,嘟囔:“回头告诉你。”
“好吧!”
......
太阳下山后,納库納鲁山上的温度就骤降,远山抱着手臂搓了搓,接连不断地打了三个喷嚏。
头顶不知道小鬼从哪里弄来的照明灯照亮这一小片球场,细小的雪花在灯光下轮廓分明地簌簌飞舞,风雪时断时续。
身边传来手冢的叹气声。
然后是一件厚实的男士外套,被递到她面前,远山扭头一看,他身上只留下一件轻薄的t恤衫和一圈毛茸茸的围巾,浑身一个激灵,阿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