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还很充裕,我开车带你们逛一逛吧!”
他把着方向盘,黄色的面包车在这个他从小长大的城市里穿行,嘴里说着一些客人们或知晓或不知晓的故事。
“sapporo(札幌)的名字来源于北海道的原住民阿伊努人,在爱奴语中’札幌’的意思是’大河川’(注1)......当年明治时期开始开发,到现在已经这么繁荣了真是想不到呢!我爷爷的爷爷那一辈就已经来到这里了,他们从荒原里建设出一座城市......”他对这些典故如数家珍,看得出,矢野原非常热爱他生活的故乡,“那个——”汽车途径河岸,粼粼的水流在白茫茫的雪色里闪烁银光,“就是丰平川,横穿过札幌的大河,也是支撑这座城市运转的无形之力......”
手冢和远山听得津津有味。
札幌是明治维新时期开始建立的城市,有着北海道大部分城市特有的风格——浓重的欧式风情,因为明治维新时期,正是泥轰最崇洋媚外的时期,位于北海道的函馆市是泥轰国最初的对外贸易口岸,也使得北海道众多城市受到西方文化熏陶,造就了如今异国情调浓重的城市。
和现代化气息浓郁的东京完全不同的风格,看得游客们舍不得眨眼。
“那里——就是原北海道的办公大楼,又被称为’红砖’。”
新巴洛克风格的橙红色建筑物鲜亮地屹立在积雪里,前面种植的银杏树枝堆积了厚厚的雪层,红与白的撞色。
“搜噶,那我们现在岂不是正在开拓史路上?”博闻的手冢爷爷看了看窗外盖满白雪的公路,问道。
“嗨,正是呢!”青年咧嘴一笑,“现在叫北三条路。明治初期,当年前来北海道开荒的开拓史在这里建立了专事木工、机械、马具、造纸、罐头、味增及酱油酿造、制粉、缫丝的工厂,形成了企业事务所区域......(注2)”
车向东方驶着,路过一排古老红墙砖房,矢野原指着它介绍道:“这里是福山酿造,酿造札幌人最喜欢的tomoe酱油的地方。”
“这边还有酿酒的工厂,生产全泥轰有名的清酒——千岁鹤。”
“诶?我一直以为产地是千岁。”
“哈哈哈哈~很多人都和您一样这么说,但是,虽然是叫千岁鹤但实际上是来自于札幌的酒......”
“......不管是酱油,还是清酒,用的都是丰平川的伏流水(注3)......札幌是借了水源的恩泽才发展起来的城市......”
河岸积雪层抽出来丛丛干草枝,细细得像胡须一样垂散,它们身上也积了雪,像一簇簇白色的细小花朵,是只属于北国冬日的花。
穿过繁华的札幌城市,人烟慢慢稀少,大片大片的麦田盖着雪白的被子静静沉睡。
此行的最终目的地是納西镇的飞马泉,一处藏在静谧村野中的温泉,实际上,这种位置隐秘、深山里鲜为人知的“秘密”温泉才符合泥轰传统美学对风雅的诉求,所以,飞马泉虽然小众偏僻,但前来游玩的人并不算少。
至少,据矢野原所说,他们小镇每年从头到尾都很热闹。
大概四十分钟后,面包车驶进一座很有历史感的小镇,外沿立着一块樱桃木的路碑——納西镇。
矢野泉屋在小镇最里面的地方,背靠山野,是明治时期的百年古宅改造而成的民宿,老式的建筑物充满了泥轰传统美学色彩,木制门扉上爬着岁月的痕迹。
汽车停下,矢野原下车把行李搬了下来,身上挂满大包小包,招呼他们进屋。
远山结月一手牵着睡眼朦胧却努力挺直脊背的三条海里,走在手冢国光身侧,爷爷环顾着山上的雪景和后方苍茫的白色森林,感概不已。
靠近旅馆大门的时候,忽然听到里面传来争吵声。
“阿冲,你的作业完成了吗?又跑出去玩!!!”
“只是去仓濑家而已!”
“作业!!!”
“啊啊,你不要管了,啰嗦死了。”少年的声音不耐又烦躁。
刷——泉屋的大门被人从里面拉开,来人与门外的客人们撞个正着,惊了一下,少年脸上还带着的不满神色立刻被收了回去,面无表情地对他们鞠了一躬,然后飞快地跑掉了。
与扛着行李的青年擦身而过,矢野原立刻喊道:“阿冲——”
少年头也不回,在他们的视线里消失得更快了。
“啊啊~抱歉。”矢野原摸了摸头巾,歉意地说:“我弟弟不太听话,让你们见笑了。”
“没关系,这个年纪的小孩子都是这样。”手冢爷爷打着圆场。
矢野原低头看了看对方带来的三个孩子,气质沉稳的手冢国光、乖巧大方的远山结月,还有年纪最小但懂事的三条海里:“......”好、好像更扎心了。
这时,屋里走出来一位穿着素静和服的妇女,惊讶地叫道:“呀,客人们已经到了,是手冢先生吧?快请进,阿原,请帮客人们把行李送到房间去哦!”语气和蔼可亲极了,如果不是音色一模一样,谁能想到刚才听到的河东狮吼是这位温柔慈祥的女士呢!
“ok,妈妈。”矢野原再次露出虎牙尖尖的笑容。
众人跟随主人家走入泉屋,空旷的前厅里有零零散散的客人在坐着吃饭,屋内温暖的空气和食物香味瞬间从衣物的空隙里挤进去,远山结月感觉肚子咕咕地叫,恨不得立刻吃下一大碗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