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默始终垂着眸, 搭在腿上的双手渐渐交织在一起, 低声道:“对不起。”
眼前陡然一暗,手腕被一股力道攥紧,下额也被迫抬起。
她被逼的撞上一双染了血色的黑沉冷目, 宗禄单膝跪在她脚边, 讥讽冷笑, “我倒是不知,为了不让谢章吃味,你对我避如蛇蝎,竟是连昔日的亲情也不顾了!”
沈默蹙眉,“我没有。”
她只是想着用这种方式避开他,让他逐渐淡忘掉对她的感情,从那份执念中走出来。
宗禄起身拉着她的手作势要往外走,她惊得用另一只手把住小方几的桌角,“你要做什么?!”
“带你去见谢章,告诉他,让你不必对我冷漠至此!”
男人的力道是她不能抗衡的,她整个人几乎都被他拽起来了!
马车后跟着的是坤宁宫的大宫女,前方便是入皇城的南宫门,一旦下了马车,他们二人的关系便不会公之于众。
这小子怕不是疯了?!
沈默拍打着他的手背,用力掰着紧攥她腕骨的五指,竟是撼动不了丝毫。
她气的红了眼眶,眼看着谢勋就要打开马车门,她再也顾不上旁的,转身挡在他面前,用后背堵住马车门,而她也被迫夹在谢勋与车门区间。
男人俊拔高挺的身躯逼近而来,带着强烈的压迫感,逼得沈默呼吸陡地紧绷,连看着他的眼神里都带了几分难以抑制的恐惧。
沈默紧张的看着他,鼻息间都是对方身上倾散的墨竹气息,她忍着心悸,尽量用温声的语气安抚,“谢勋,你冷静点,马上就要进宫了。”
宗禄将她圈禁在双臂之间,低头凝着她,手掌搭在她肩上,顺着手臂缓缓下移,掌心覆在她腰肢上,将她带到怀里狠狠拥住,头埋在她的颈窝处,哀求道:“求你,别对我这么绝情。”
沈默刚想抗拒,乍然间听到他的话,抬起的手便僵在半空中,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应对。
马车驱进南宫门,朝着长乐宫的方向过去。
迟卫带领都卫军在后方跟着,看着宗府的马车,脑海中想到了三个多月前在洛城的事。
父亲曾说,宗掌印故意支走他,救了他一命,让他日后遇到宗掌印时,能避则避,不要与此人作对。
马车进了长乐宫,长乐宫里的宫女太监皆跪在地上,迎接长乐公主回来。
马车门从里面打开,沈默轻提裙摆走出来,由秀怡扶着走下脚蹬。
马车内传来宗禄冷漠的声音,“公主,奴才明日再来。”
魏肃驾着马车离开,沈默站在原地,转身看向逐渐消失在长乐宫里的马车,碧蕊执伞撑在她上方,为她当去淅沥落下的雨水。
狐裘边缘沾了些雨水,在雪绒狐裘上晕染了一小片污渍。
长乐宫里烧着炭盆,一走进去就感受到一股暖意。
秀怡解下她的狐裘,由碧蕊搀扶着她坐在软椅上,长乐宫里的摆设和从前一样,回到这里,心底深处生出一丝久违的熟悉感,这种感觉并不是她的。
她知道,这是酆时茵残留的意识。
碧蕊看着沈默略显苍白的脸颊,在她走下马车时,眼底还残留着一丝未褪的惧色,定是宗掌印又吓着公主了。
一刻钟的功夫,陆鸢从坤宁宫赶过来了。
她抬手退去跟来的宫女太监,碧蕊与秀怡屈膝行礼,恭声道:“奴婢见过皇后娘娘。”
“茵儿——”
陆鸢绕过百鸟雀图的屏风,上前抱住刚站起身的沈默,在她后背轻轻拍着,“我的茵儿终于回来了,让母后好生挂念。”
她的声音染了哽色,掌心的爱抚让沈默身躯逐渐僵硬,她遏制住心底不属于她的思念,唇角轻挑,露出一抹笑意,“母后,茵儿想你了。”
“让母后看看。”
陆鸢放开她,掌心捧着她的脸,温柔的轻抚着,将她上上下下打量着,“瘦了,脸色也憔悴了许多。”
她心疼的叹了声,在看到沈默脖颈上还未消退的疤痕时,脸色陡地一变,伸手在她脖颈上摸了一遍。
两道狰狞的伤痕,一道浅一些,一道深一些,一看便是被人用利刃划破的!
陆鸢脸色阴寒,摩挲着疤痕的手指忍不住颤抖了几下,“是不是宗禄干的?!”
“让母后看看身上还有没有其他的伤!”
陆鸢动手褪去她的外衫,沈默垂首低眉,狭长浓密的眼睫掩住了眸底的陌生异样。
陆鸢于她来说,是仇敌。
可她利用陆鸢对女儿的疼爱之心反击报仇,让她忽然间生出了一种莫大的罪恶感。
再者,于她来说,陆鸢与她是同辈,两人之间发生了一些事,眨眼间,那位恨她入骨的女人忽然间疼她宠她,成了她的母后,她真的有一种强烈的抗拒与难受。
沈默敛去脸上的情绪,刚要退后一步,避开陆鸢的触碰,肩上却是一重,左胸膛极浅的疤痕被微凉的指腹按住,“谁干的?!”
若是陆鸢方才脸色阴寒,但这一刻,已经能用滔天愤怒来形容了。
这道疤痕谢章一直为她涂抹的有去疤药膏,已经淡去了许多,再过些时日便可彻底消除,没成想被陆鸢瞧见了。
这样也好,更加坐实了她在北凉过着水深火热的日子。
她抬眸看着陆鸢,明眸里渐渐浮上了眼泪,眼圈也在乍然间通红,唇畔启开,低低说了一句:“母后,茵儿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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