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默闭了闭眼眸,眼底翻涌着熊熊怒火。
走?
就这么走了,她怕是彻夜都要难眠!
好好的一个孩子,硬生生被她给毁了!
若不是她,谢章怎会自幼颠沛流离,过着被人追杀,被人欺辱殴打的日子?!
沈默的胸腔剧烈的跳动着,那是压抑不住的愤怒。
她第一次失了理智,伸手扯下一截帷幔,‘撕拉’的声音在深寂的寝殿里乍然响起,闻终透过缝隙看到沈默冰冷的脸色时,有片刻的怔楞。
沉睡中的裳妃也被这道声音惊醒了,她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还未看见发生了何事,便被一截帷幔蒙头挡住了视线。
随即,接连好几下的巴掌狠狠的扇在她脸上,麻木的烧痛感让裳妃彻底清醒,她吓得嘶声尖叫——
沈默将帷幔在她脖子上打了个结,余下的帷幔揉成一团塞进她嘴里,纤细的手将她拽下榻后,一脚将她踢得撞在了冰冷的墙壁上!
“咚”的一声闷响,裳妃疼的眼泪直流,打湿了蒙在脸上的帷幔,呜咽的痛苦声音从唇畔的缝隙里倾泻而出。
闻终站在外面,错愕的看着这一幕,目光不由得落在了正在对裳妃拳打脚踢的沈默身上。
这一刻的大人——
既不像十五年前谈笑间便搅动朝堂的沈大将军,亦不像现在清冷娴雅的明妃娘娘。
就像——一个市井小流氓。
用帷幔套住裳妃,将其踹到墙角跟,对其拳打脚踢,打完以后,将垂落在身前的乌发扬到身后,极快的跑出帷幔,拉着他的手就跑。
第一次,他被大人拽着手跑,两个人从殿内跑到殿外,女子被风扬起的乌发丝丝缕缕的拂过他的脸庞,带着难以抑制的心跳,闻终忍住了想要反手握住那只纤细柔荑的冲动。
殿内终于想起了裳妃嘶吼的声音,几乎是响彻在整个悔忧宫。
“有贼人闯入,来人啊!!”
悔忧宫虽然偏僻,可架不住裳妃的嗓门大,郑圭站在悔忧宫外都听到了,惊得瞪大了眼睛,正好看到了从墙里面跃下的两人。
闻终收回搂着沈默腰身的手臂,只觉得一颗心还在不断地噗通着,想忽略都不行。
沈默轻提裙摆,沉声道:“快跑,等人来了就跑不了。”
于是——
三个人在幽暗狭长的宫道里快步跑着,郑圭手里的灯笼左晃晃右晃晃,好几次都差点把灯笼甩出去。
太刺激了!
太惊心动魄了!
自入宫以来,这是郑圭最难忘的一夜,一颗心简直要从喉咙里跳出来,两条腿都快跑断了。
闻终始终跟在沈默身后,他身形欣长,长腿迈步,小跑着就比沈默跑起来的速度差不多。
大人就在她前面,随着她快步奔跑的动作,乌发左右摇摆着,身上的狐裘被寒风吹得往后轻摇,这一刻的她就像黑暗中的一缕明月,明艳动人。
倒是沈默,穿着繁琐的宫裙,披着狐裘,一边提着裙摆一边跑着,好几次都险些被绫罗的裙摆给绊倒。
看来下次偷摸打人,得换件轻便的劲装,逃跑起来才够快。
几人跑出悔忧宫附近才停下,远处已有纷沓的脚步声和摇曳摆动的灯笼,黑夜里,盔甲与兵器碰撞着,距离他们越来越近。
沈默站在原地,气息有些喘,这一路跑来,脸颊冻得凉凉的,眼睫上都凝结了几滴霜落。
“跟臣来。”
闻终带着他们二人绕过都卫军,给他们指着就近的一条路,让他们先走,他从这边出来,引他们去别的地方搜查。
沈默临走时,转身看向他,“你——”
许是知道她要说什么,闻终笑着摇了下头,“明妃娘娘放心,臣在宫里待了这么些年了,自是没事的。”
那便好。
她不想拖累闻终,只是在看到裳妃殿里的画像时,才失了理智,冲动之下打了裳妃。
沈默松了口气,与郑圭朝着闻终指的路往景明宫回去。
他们一路小跑着,慢走一个时辰的脚程,在小半个时辰赶回了景明宫,郑圭将灯笼交给走来的夏枫,吩咐道:“快去烧了。”
他靠在墙壁上,拍着剧烈跳动的胸膛,平稳着一路跑回来的心跳。
沈默则是一路冲进了殿内,端起桌上温热的茶水连喝好几口,这才驱散了嘴里的干涩与凉意。
酆时茵的身子太弱了,她不过是跑了一圈,竟是累的浑身疲惫。
幼容被她的动静吵醒了,她迷糊的揉着眼睛,睁开惺忪的眸时,便看到披着狐裘,立在桌前的沈默,瞌睡瞬间被吓醒了!
她连鞋子都未来得及穿,赤脚跑过来,将她上上下下,里里外外打量了一遍,见她毫发无伤,才后怕的拍了拍心口,“公主,您做什么了去?”
“还有,您出去了为什么不喊奴婢?您是不是觉得奴婢给您拖后腿还是怎么地了?”
听着她跟连珠炮似的质问,沈默瞧了眼幼容微微轻颤的婴儿肥脸颊,伸手捏了捏,“本宫只是想一个人出去走走罢了。”
她的手指冷冰冰的,触摸到幼容的肌肤时,一股暖意顺着指尖传了过来,倒是幼容被冷的打了个哆嗦。
沈默收回手,解下狐裘递给幼容,坐在软椅上时,只觉得浑身都舒坦极了。
果然,有气不能憋着,还是得打一顿才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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