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缓缓停下时,幼容刚想开口,便见公主原本轻阖的眉眼已然睁开。
廖公公的声音在外面响起:“明妃娘娘,还请您移步轿撵。”
幼容站起身打开马车门,冬日里的寒风从半开的车门缝里吹进来,吹拂在沈默的面门上,散去了脸颊上的温热。
她站起走出打开的马车门,宗禄站在车辕下首,朝她伸出手臂,抬头看着她,薄唇噙着旁人无从所觉的弧度,“公主,奴才扶着你。”
沈默抬手搭在他的腕上,另一只纤细的柔荑轻提裙裾,踩着脚蹬走下马车。
她今日穿的甚为繁琐,即便是走下马车时,依旧将一大半的力量放在宗禄的腕上,他好似无所觉。
马车边上停着一架轿撵,四名太监站在轿撵的四方,廖公公身躯微躬,“明妃娘娘请。”
沈默的柔荑仍搭在宗禄的腕上,借着他的力道,再次坐在轿撵上,幼容为她整理好裙角边缘后便站在一侧。
北宫门外车水马如龙,皇宫贵族,文武百官各自携带家眷,他们的目光纷纷落在坐在轿撵上的那道身影。
自明妃来到临安后便一直暂住在淮王府,鲜少露面,朝中之人甚少人知晓她的长相,今日一见,容貌张扬绝艳,眼尾线条轻轻上挑着,颇有一种祸国妖妃的模样。
有一些世家子弟看着她时,眼底皆是流露过一丝惊艳。
这等容姿,成为已年过半百的陛下妃子,当真是可惜了。
轿撵上方垂吊着帷幔,帷幔层层叠叠的交织着,被寒风肆虐着,轻纱帷幔如天边秀丽的云彩,层叠浮动着。
太监放下帷幔,挡住了众人看过去的视线,也将沈默封在了一方之地内。
宗禄就跟在轿撵旁侧,随着轿撵的速度不紧不慢的走着。
沈默将手肘搁在轿撵的扶手上,指尖抵着鬓角,远山黛眉轻蹙,眼底是毫不遮掩的不耐与冷意。
寒风拂过,吹动着帷幔。
透过缝隙,沈默看到站在车辕旁侧的褚桓,他面朝北宫门负手而立,不知在看什么。
似是察觉到她的视线,他转过头,眼帘轻抬,冷俊的眉心寒凉寡淡,在于她视线相撞的那一刻,她清楚地看见他眸底一闪而过的笑意。
沈默平静而厌烦的心脏忽然间又跳动了几下,她移开视线,看向轻纱帷幔外朦胧巍峨的宫门。
北宫门外,景王府的马车逐渐停下。
吕危扶着褚萧走下马车,众位大臣对淮王行过礼后,便朝景王行了一礼,逐携带着家眷走进北宫门。
青粿搀扶着荣歆走下马,戴芥姬由春荷搀扶着走下马车。
荣歆担忧的看了眼褚萧略显苍白的脸色,“王爷,待会到了宴席上,你尽量少饮些酒。”
“嗯。”
褚萧看向走进北宫门的褚桓与许玄帜,眼底的冷意点点爬上瞳眸深处,就连右胸膛已逐渐转好的伤势也有些隐隐作疼。
景王府的人朝着北宫门步行而走,荣歆偏了下头,对戴芥姬冷声叮嘱:“别哭丧着一副脸,大过年的,别给咱们景王府找不痛快!”
戴芥姬微垂着眸,眼帘处被眼睫的暗影覆盖,落下一片楚楚可怜的阴影,她低语道:“是。”
看见她这副模样荣歆就来气,褚萧冷声开口:“好了。”
走进北宫门时,褚萧遇见韩老将军韩常林,因韩络押送宣王前去边关,虽宣王已死,但这来回路程在那摆着,不到时间,韩络自是不能露面。
韩府只来了韩常林一人,三公子韩斐并未跟来,几乎每年宫宴,韩斐从不露面,怕是又跑去喝花酒了。
两人打了照面,韩常林朝他行了一礼,“景王身子可好些了?”
他的目光景王身上若有无的打量了一番后,便对上他漆黑的眼眸。
褚萧颔首:“好些了。”
韩常林轻抚着下颚胡须,笑着问道:“听说景王并未让宫里的太医诊治,怎么?是觉得宫里的太医没有外面的大夫医术好吗?”
褚萧还未言语,倒是荣歆替他回了:“王爷只是染了风寒,此等小病,不必劳烦宫里的太医,眼看着宫宴也快开了,我们就不在此耽搁时辰了。”
韩常林笑道:“好。”
看着景王府一行人走向筵喜殿,韩常林脸上的笑意乍然消失,抚胡须的手也挥袖在后,鼻腔里发出一声轻蔑的冷哼。
什么感染风寒,重病卧榻,都是胡扯!
他瞧着,多半是受了见不得人的伤,假借染病之名躲避早朝,怕是与安阳城外的事有关。
筵喜殿是北凉皇城历代皇家与大臣们同贺除夕年岁的宫殿,今日可谓是热闹极了。
轿撵停在筵喜殿外,两名太监掀开帷幔,恭声道:“明妃娘娘,筵喜殿到了。”
宗禄走上前,朝她伸出手臂,沈默抬手搭在他的腕上,借着他的力道走下轿撵,朝着筵喜殿里走去。
刚到筵喜殿外时,前方宽敞的宫道上便走来了一些人,为首的则是昨日从她这里受了一肚子的气的宁贵妃。
她的手搭在宫女绿竹的腕上,穿着颜色鲜艳亮眼的正装华服,宫裙在地上拖曳了小半,眉心点着花钿,乌发高鬓,鬓上两侧插着发钗,随着小幅度的轻晃发出叮铃的响声。
见着沈默时,宁贵妃眼底的冷意止不住的侵袭在眉眼周边。
“皇后娘娘驾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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