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
似是应了他这句话,马车里适时的传来了两声咳嗽。
沈默:……
她瞧着不像是病了,倒像是虚得很。
景王道:“本王身子有恙,先走一步了,吕危,我们走。”
吕危若有所思的看了一眼宗禄,驾着马车,绕开了囚车与商贩马车,车轱辘碾压在一旁的枯草上而过。
数十名身着黑色劲装,腰带佩剑的侍卫跟在马车后方,顺着官道逐渐远去。
马车上,景王无力的靠在车壁上,肩膀上的血止住了一些,鬓角与额头上尽是冷汗。
他本想在杀了明妃后,便出现于官道上,将韩络偷梁换柱的事抓个现行,以此来要挟他,让韩家人为他所用,至于宣王藏匿的兵马,他自会想办法寻到。
可没想到。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竟还有一个宗禄在此!
吕危的声音从马车外传来,“三爷,属下怀疑,那两支利箭是西凉司礼监宗掌印射的。”
景王伤口疼的闭紧了眼,声音从牙缝里迸出,“的确是他!”
当时的场景,除了韩络以外,便只有宗禄才有如此深厚的内力,且是护着明妃的,除了他,别无旁人。
这笔账,他记上了!
官道上,两拨人沉默的站了稍许。
韩络将搭在剑柄上的手掌落下,因方才用了力道,掌心失了点血色,冷白的掌心印着剑柄上的纹路。
他吩咐士兵,“将此人带上囚车,把宣王的尸体放进马车里,找个风水宝地安葬了吧。”
“是。”
两名士兵将假的宣王押进了囚车,将已死的宣王放进了商贩的马车里,一道朝着安阳城内而行。
韩络骑在高头大马上,在走到城楼之下时,隐隐察觉到有一股气息,他抬头朝城楼的左侧看去,那里被凌乱复杂的树枝遮挡住。
褚桓微侧了身子,笔直的后背微贴着墙壁,将身形隐匿于墙角之处。
陈禹则蹲下身,听着外面马蹄与车轮的声音逐渐消失后才站起身来。
他看向官道上的明妃,心里忍不住长叹了一口气。
此局已废,与明妃脱不了干系。
原本计划着,韩络偷梁换柱为实,景王露面与韩络联谋为证,二爷黄雀在后,瓮中捉鳖,如此一来,不仅会消弱韩老将军的势力,亦会打压景王,让其难以争夺储君之位。
可眼下,宣王已死,一切尽毁。
陈禹转身看向褚桓,却见二爷拾步走向城楼下,他又叹了口气,有种恨不得将明妃揍一顿的冲动。
商贩的马车与囚车都已离开,不大宽敞的官道瞬间空旷寂寥。
沈默看了眼身侧的宗禄,脑海里忽然有种念头一闪而过,想抓却抓不住,总觉得忽略了什么。
韩络偷梁换柱,景王螳螂捕蝉。
那黄雀呢?
景王都已知韩络的计谋,而谢勋也在这里,谢章又岂有不来的道理?
所以——
谢章很有可能就是藏在这其后的黄雀,若是,那她岂不是坏了谢章的布局?!
城墙下的城门处,因四面是都是砖墙,里面的过道显得昏暗,一道修长挺拔的身影自昏暗的城门里走出来,一袭白袍,身披雪青色的鹤氅,银冠束发,面若冠玉,正是藏于其后的谢章。
他走出城门,深邃的瞳眸在阴沉的天际里愈发的暗了几分,看着他冷肃的长眉,沈默只觉得四肢百骸如灌了深寒的潭水般,凉彻骨髓。
果真,是她亲手毁了谢章的棋局。
亦是她因擅自行事,打乱了他们二人的计划。
安阳城四面环山,山峦层叠,风呼啸席卷聚拢,吹的沈默的衣袍猎猎飞舞。
她四肢发冷,脸色微白,内心里满是愧疚与自责。
待褚桓走近时,她忽的后退两步,与他拉开距离。
褚桓的眸蓦然间沉了几分,看着她纤细又单薄的身躯在寒风中柔弱可怜,他解下雪青色的鹤氅,走上前裹在她身上。
宽大厚实的鹤氅为她隔绝了四面侵袭的猎猎寒风,鹤氅里有着谢章身上的体温与淡淡的梅花清香的气息,强势霸道的将她裹在其中。
毕竟是谢章的鹤氅,披在她身上,竟是有小半的料子拖曳在地上。
就好似当年在将军府的长廊里,她将鹤氅披在八岁的谢章身上。
褚桓为她拢了拢鹤氅的两边角,牵起她冰冷的手握在掌心,笑了一声,“未时末了,大人想必也饿了,我们进城里用完午膳再回临安。”
他的手干净好看,五指骨节修长,掌心温暖干燥,驱散了她手上的寒意。
褚桓牵着她往安阳城里走去,一小半的鹤氅拖曳在地上,在坚硬的黄土地上拖出一道长长的痕迹。
不知为何,褚桓明明是笑着的,可沈默却无端感觉到了他在生气。
只因,他牵着她的手掌用了些力道,似是在惩罚她一样,握的她手骨有些疼。
宗禄看着他们牵手走在前面,面具下的眸微垂了些,搭在暗扣上的双手骨指有些泛白。
少顷,他长吁了一口气,跟着他们的脚步进了安阳城。
官道上人迹罕至,但城内却人流繁多,再有几日便是除夕,街道上人头攒动,好不热闹。
沈默的手始终被褚桓牵着,两人走到城门里的过道间,此处常年不见阳光,阴暗冰冷,两头的风在过道里席卷碰撞,吹的沈默的乌发凌乱飞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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