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女走到幼容边上,低声道:“容姐姐,炭火添好了,奴婢是否现在过去传膳?”
幼容看向白鸟雀图的屏风,殿内掌着灯,透过屏风,能隐约看见长乐公主纤细的身形。
公主是申时醒来的,醒来后便一直坐在那里不曾动过,就连皇后娘娘来时也被她拒之门外。
长乐公主是皇后娘娘与陛下最为宠爱的公主,外祖父是世家大族的陆家主公陆国公,哥哥是当朝尊贵的靖王殿下,可以说,长乐公主是西凉国身份最尊贵的公主。
可这一位尊贵的长乐公主就要和亲北凉了,前日圣旨下到长乐宫时,公主闹了一天一夜也未能更改局面,她便在昨日戌时割腕自缢,若不是蔡嬷嬷发现的早,公主怕是都没了。
幼容微微摇了下头,“等会再说吧。”
宫女屈膝行礼,“那奴婢先退下了。”
“吱呀——”
细微的关门声穿透白鸟雀屏风,让坐在里面的人逐渐回神。
她的左手肘搭在桌沿上,右手轻抚着左手腕上缠着的布纱,质感良好的布纱有些凉意,竟让她忍不住多摸了几下。
这一切真的好似一场大梦。
一度的死而复生,她真以为自己拿了复活卡了,竟然接连两次的重生了。
将军府事变于她来说,就是昨日才发生的事,不过是一闭眼,再一睁眼的时间,竟是来到了十五年后的西凉国。
她还以为自己会回到现实世界呢。
沈默站起身走到雕花窗前,伸手推开窗户,深夜彻寒的冷风袭卷进来,吹散了她周围的热气,竟是冷的打了个哆嗦。
很冷,可这种感觉却很真实。
她望着点了万盏灯火的宫殿,暖黄的灯光下映着白皑皑的雪景,半月牙的月光悬在高耸的屋檐角上。
沈默双手搭在冰冷的窗沿上,看向金殿的方向,指尖有节奏的轻点着窗沿。
没想到,真是没想到啊……
她竟然重生到了酆笠梌与陆鸢的女儿身上,当年她被老皇帝派到渝怀城时,陆鸢刚刚有了身孕,三年后她从渝怀城回来时得知,陆鸢生下了一对龙凤胎。
长子酆时霄,如今年方十七,封号靖王,在宫外有自己的府邸,幼女酆时茵,长乐公主,现居长乐宫。
只因酆时茵不愿嫁于北凉和亲,自缢长乐宫,所有人都以为酆时茵走了一遭鬼门关,岂知,正主已经踏入了阎王殿,占据这幅躯壳的正是她沈默。
有句话说得好,有的孩子生下来是来报恩的,有的则天生是来报仇的。
正巧,她是第二个。
不过眼下报仇的事暂且搁置,得先要摆脱掉与北凉和亲的事,这件事的罪魁祸首正是司礼监掌印宗禄。
十五年前,宫中太监权利最大的是庞辑庞公公,追寻原主的记忆,十五年前,庞公公与老皇帝一前一后死了。
她以为酆笠梌也会死,没成想他的命还挺大的,不过,即便他活着,这十五年来过的也是憋屈的很。
“公主,您身子还没好全乎呢,可不能吹冷风,免得再染了风寒。”
幼容绕过屏风,看着沈默纤细的身影,她的乌发被寒风吹的肆意飞舞,不知为何,幼容总觉得自公主醒来后,变得有些不一样了。
似乎……性子好像一瞬之间沉稳了。
的确很冷。
沈默伸手关上雕花时,门外也传来了一道熟悉的声音,“公主用过膳了吗?”
候在外面的宫女跪在地上,恭声道:“回皇后娘娘,公主还未曾用膳。”
陆鸢……
沈默挑唇笑了一下,竟是看的幼容有些难以捉摸,她小心翼翼的问道:“公主,皇后娘娘来第二次了,您还不见吗?”
当今皇子与公主里,也仅有长乐公主敢将皇后娘娘拒之门外了。
“是该见见了。”
沈默走到圆桌前的软椅上坐下,纤细玲珑的身子慵懒的靠在椅背上,“幼容,去开门吧。”
幼容心里怪异的感觉愈发浓烈了,她总觉得醒来后的公主怪怪的,尤其是她的神情,总透着一股子让人捉摸不透的莫测,就连言行举止也不再欢波好动,倒像是经历了苍山万水的浮沉,举手投足间多了些沉稳与娴雅。
难道是公主在阎王殿走了一遭,转性子了?
幼容打开殿门走到一侧跪下,恭声道;“奴婢参见皇后娘娘。”
陆鸢走进殿中,碧蕊跟随而入,转身将殿门关上,隔绝了外面的冷风。
陆鸢绕过百鸟雀图屏风,看向坐在软椅上的酆时茵,她慵懒的倚在椅背上,双腿交叠,绯色的裙裾如连绵的云波层层叠叠的在脚边荡开,手中端着一盏茶正浅浅的饮着。
“茵儿?”
陆鸢刹那间止住了脚步,有些不敢相信的看着好似换了个人的酆时茵,碧蕊为她拉开一旁的软椅,陆鸢轻身坐下,伸手握住酆时茵受伤的手腕。
“茵儿,你这是怎么了?你别吓母后啊。”
她那个活泼好动的茵儿怎地变成了这般模样?莫不是被和亲的事刺激到了?
沈默看着被陆鸢握住的手臂,她缓缓抬起头看着眼前面容盛满担忧心疼的陆鸢。
十五年的时间,她褪去了少女凝若如脂的肌肤,即使保养的再好,眼尾周边也能看见些许的细纹。
沈默有些恍如隔世,于她来说,大闹东宫的事不过几日,却在眨眼间,已到了十五年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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