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楼,洛茵坠落。
那一瞬,她看到了荒原上的风吹拂着膝盖高的草。
光亮变成光圈,缩小,再缩小,从光圈,一步步变成光点。零星点的光照着那个影子,孤寂又可怖。
草被吹得东倒西歪,黑袍子的人像风化一般开始破碎不堪,闪光的爪子锋利无比,四肢诡异扭着,斜斜地往远方移动。
光点不再存在。
墨绿的天与地,只剩风声。
“啊——”
医院病房,洛茵坐起身子。
映入眼帘的是对面病床上正在吃泡面的中年男人,还有进来查房的护士。
中年男人抬眼看了她一下,又继续吃泡面。
洛茵低头看自己,她完好无损坐在床边的凳子上,床上躺着的是沈黎知。
“你做噩梦了吗,洛茵?”被包扎起来的沈黎知问。
洛茵嚯地起身,身后的椅子发出一阵响动,她看着自己的手,在沈黎知不解的惊呼下跑出病房。
她来到洗手间观察自己,脸上的红肿还没消,手腕的伤痕提醒她被徐子昂揍不是梦。
但她明明从三楼掉下去了,为什么还毫发无损。而且她印象中亲历沈黎知住院,只有废弃商场前被打的那一次。
“一切都变了,所以一切都变了。”洛茵接了点凉水,轻轻拍在自己脸上,“但是我为什么没有掉下去?”
—
洛茵走出洗手间,低着头沉思,没走几步,沈黎知一瘸一拐地扶着墙走过来。他穿着病号服,本就没什么精神气儿的他,现在整个人像一具尸体。
“洛茵,洛茵你怎么了?”沈黎知走得太急,眼睛发黑,他撑在墙上停了一会儿,又赶忙朝洛茵走去,“你去哪里了?”
洛茵摇摇头,“我没事,你怎么下来了?”
“我本就不碍事,医生非要我留院观察,还叫我家长过来。”
沈黎知舅舅已经来过一次医院了,嘱咐他先在医院静养一段时间。
沈黎知想起洛茵说的考试,“我估计不能回学校,要在医院继续待,洛茵你先别管我,月考之后就是期末,你别耽误了。”
竟然这么快就要到期末了,洛茵觉得这一次的时间好快。
期末之后是暑假,暑假之后秋季开学,雨季也会结束。
比起非雨季时间,雨季就是无比漫长。即便现在过得也是很快,雨季之后的时间会更快,快到她感觉不到时间流逝。
洛茵摇头,“没事,不耽误。”
“你的脸……”沈黎知盯着洛茵的脸看了半晌,“是徐子昂打的吗?”
“不是,我过敏了。”
“为什么说不是?”
洛茵扶着他回去,“什么为什么说不是,你先好好养伤,我最近这段时间有空给你补习。”
“洛茵?”
“沈黎知,你总喜欢喊我名字,又不说什么事。”
“我只是很珍惜喊你名字的机会,喊出来才会觉得这一切是真实的。”
洛茵坐在病床边,顺手掖了下被子。
“我有时候也会觉得眼前的一切不是真实的,像一场梦。”洛茵抬眼看天花板,空白的墙,有裂痕,“如果不是梦的话,我会觉得真的是太好了。如果是梦的话,我也觉得真的是太好了。”
“但是真的会有这样的梦吗?肯定不会有。”她叹口气,轻轻拍床,“就像你说的,珍惜,珍惜就好了。”
隐在碎发下的眼睛倏然一亮,片刻,又被阴沉覆盖。
沈黎知握着拳,附和似的点头。
—
期末考试前,沈黎知已经转移到家里休息。洛茵申请帮沈黎知补习,收获了李超的长期假条。
假条一开,班里传出各种各样的声音,有些声音过于离谱,想也知道是谁造的谣。洛茵没有搭理这些声音,该干什么干什么,遇见一些人能躲就躲,能对付就对付。
晚自习,一张纸条传来,是韩薇薇扔的。纸条上询问洛茵到底是不是在跟沈黎知谈恋爱,洛茵说不是。
韩:[那你为什么天天给他补习?中午还要午休呢,你不困?]
洛:[我中午本来就不怎么困,而且他是我同桌,互相帮忙]
韩:[你是我见过跟他做同桌时间最长的人,你真勇敢]
洛:[谢谢夸奖]
以前徐子昂就传洛茵和沈黎知谈恋爱,还经常欺负洛茵,加上一些事情又传回了这所学校,她实在受不了,就在高二的时候申请休学在家学习。
沈黎知会在午休和晚自习后找洛茵,给她补习一整天的课程,连续几个月。最后洛茵还是回了学校,托沈黎知的福,她没落下功课。
洛茵和外婆住的地方离学校有一段距离,那个房子是妈妈帮忙租的。洛茵没问过沈黎知是怎么用少得可怜的时间骑自行车过去帮她补习,也不知道他是靠什么意志坚持这么久。从10月到次年2月,那年的冬天还特别冷,下了冻雨下了雪,沈黎知就靠着自行车往返学校和洛茵家。
以前胆怯不敢问,上了大学后又不知道以什么名义开口,然后就再也没有机会。
真是遗憾,应该早点问的。
午休期间,洛茵站在沈黎知家门口,抹掉眼泪,敲敲门,推门而入。
“沈黎知,中午好。”洛茵抱着书,注视着正倒水的男生。
他瘸着腿走过来,长了一点的发盖住眼,他用手背稍稍蹭了下额头,露出些缝隙,“洛茵,我想去剪头发,周末你能带我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