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狐道:“陛下说了,这位在远古就遭驱逐的造物神,是在半个月以前被召唤到现世的。”
  广成子茫然眨眼,不知道娘娘为何要特意提醒这时间上的干系。但同样侧耳倾听的虎斑猫却轻轻咦了一声:
  “……只有半个月?”
  “是的。”天狐轻声道:“从现有的痕迹看,他们应该是在半个月前完成的血祭,献祭了足够强大的生灵,召唤来了远古的神明……当然,这个祭祀做得非常隐秘,很难发觉;当时西北又乱成一团,没有人想到他们会有这样的胆子。”
  这就是在顾左右而言他,蓄意遮掩古神失察的罪责了。但李先生显然也无意顾及于此,他茫然抬头,神色中颇有疑虑。
  “半个月。”李先生低声道:“……怎么会这么快?”
  作为平生不学数理化,无忧无虑无牵挂的几位仙神,显然是不能理解这数量上的荒谬。反倒是林貌咿了一声,转过头来:
  “什么叫’这么快‘?”
  “我原本以为,这少说也该是筹谋数百年的阴谋。”李先生轻轻道:“数百年持之以恒,不断的催化地底火山的细菌、增殖数量,在进化中不断强化腐蚀,最终水滴石穿,一步步渗透关键的地质结构,制造火山喷发——这个工程虽然浩大,但依旧是有可行性的。可如果要缩短到半个月以内,那种能量就……”
  无论如何,引发一次地质事件都是无可思议的重大变化,需要耗费的能量难以计算。即使古神真能找到地底火山的什么“薄弱”之处,要想腐蚀、动摇、摧毁这脆弱的地质结构,也不是一朝一夕的功夫。原本以为对手是徐徐图之,以数百年功夫沉着预备,似乎还有那么一线希望;但要在短时间内便完成如此之巨大的变化,所需的法力便委实不可思议之至了——
  古神会有这样的力量么?
  这显然大大超出了任何正常的估计。地质变化是完全超出于人类想象的领域,造物者若真能施展如此神通,那一切挣扎尝试,就都只不过是虚妄而已了。
  惊愕只是短短一瞬,李先生迅速恢复了镇定。
  “我想,尊神的法术再为玄妙高深,也总不能到这种地步。”他很从容的说:“否则,有这样喜怒无常且不可预测的力量,人类的文明根本不可能发展起来。所以,祂一定是用了某些取巧的手段,对不对?”
  归根到底,干久了公务的人还是能抓住本质。他们身下的这位“造物者”善恶姑且不论,本质就是个完全不能谈判的超大型熊孩子。这种超大型熊孩子再搭配上匪夷所思的暴力,只要放任这种究极的破坏源头活动上几个月,那世界上一切的秩序都绝对无法维持,更不用说什么“人类的文明”了。
  再说,过往数千年以来,世界范围内并没有发生大规模的地质事件。这样的平稳安定,当然也与古神的本性不符。
  天狐似乎愣了一愣,而后长舒一口气:“先生的眼光的确老到。不错,陛下要我转达的第二句话,恰与先生的猜测相合——这位’造物者‘真正破坏的,只不过是地下的一些山岩与峭壁而已。之所以会有现在的动静,是因为祂破坏的地方颇为——颇为特殊。当然,这也与祂的权能有关……”
  ——这就是娲皇陛下出手的要义之所在了。造物者以神通操控火山口的细菌腐蚀石壁,本来是神不知鬼不觉的事情。即使外人心存疑虑,也绝难越过千里万里的地壳,窥探深渊的底细。但不巧的是,作为昔日创世的主宰,造人的先驱,娲皇陛下的权能与这位造物神彼此重合,因此法术效力也差相仿佛。造物者固然能驱动火山细菌为自己办事,但娲皇陛下要查询这一点驱动的痕迹,却也是易如反掌,并不吃力。
  “破坏的地方颇为特殊?”李先生稍稍抬了抬尾巴,似乎一时不明所以;但很快,它的尾巴就渐渐垂落下来,露出了某种若有所思的神情,而声音亦渐渐低沉,近乎喃喃自语:“……特殊,特殊?当然应该特殊。所以也难怪……”
  他抬起头来,望了望不明所以的林貌:
  “我看林先生的履历,似乎曾经写过与基建有关的文章。既然这样,想必也知道某些基建行业的往事,譬如著名的昂热桥事件。”
  林貌呃呃连声,本想开口解释,羞答答告诉李先生自己写的那点“基建”绝对与当下的基础建设行业无关;但听到“昂热桥”三个字,却不由微微一愣——当然,不要误会,他绝不是对桥梁行业有什么深入的理解,而是先前为某篇校园文查阅资料时偶然翻到过一本初中物理习题,至今居然还有印象:
  “你说的是……共振的作用?”
  “不错。”李先生轻声道:“法国昂热市的士兵列队过桥,步伐一致,以至于引发桥梁结构的共振,制造了意料不到的倒塌。当然,共振不是要点,要点是引发共振的原因——这个事例实际上说明了,固体的内部结构中同样存在着大量的内应力,杂乱无章的流动于内部,但只要以某个固定的频率施加外力,混乱的应力就有可能在瞬间被整合、集中,从内部击溃固体,使坚固的造物瞬间崩解。”
  “当然,固有的频率与共振的位置都非常难判断。但我想,这应该就是那一位的’权能‘。”
  第125章 方案
  李先生说得缓慢而又郑重, 大概是想达成一种语出惊人的效果。但这种展示显然只有反作用。不仅仅是几位仙人云里雾里不知作何反应,就连大手子都露出了某种茫然之色,显然是没有搞明白他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