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陛下显然很明白这个道理,所以他叹了口气:
“彼有人焉,未可图也。吐蕃还不到亡国的时候啊!”
这话有点长他人志气,但委实也是实情。以史实而论,吐蕃此时天时地利两方凑巧,正处于青藏高原千余年来最难得的一段兴盛光景,赫赫扬扬蓬勃向上,其心气意志,都在巅峰之时。若没有外力干涉,即使强盛如贞观、开元的大唐,也未必真能在川藏一带完全压制住凯歌猛进的吐蕃帝国;更不必说安史之乱、国力大颓的中原了——要知道,大唐声名赫赫的“国都六陷”,可就有吐蕃的一份功劳呢。
这样恢弘绵延的强权帝国,本来只能在漫长的对峙中逐渐消磨。能消灭它的与其说是外力,倒不如说是内外矛盾长久累积的形势,即所谓“天时”——“时来天地皆同力”,李二陛下再如何雄才伟略,也要静候时机。
但现代世界的力量却比一切天时都更加狂猛暴烈,这些从天而降的导弹在数十日之内硬生生打断了一个蓬勃上升帝国的脊梁,展示出了某种蛮横不讲理的强势——天时也是可以强行创造的,虽然创造的方式令人瞠目。
吐蕃或许还残存有组织能力,但这种力量也是有极限的。只要定点清除掉政权中作为主心骨的掌权者,已经惶惶如丧家之犬的军队就会彻底溃败。这一点大家都很清楚。
李先生道:“我们可以轰炸吐蕃的首都匹播、逻些。但没有精确的坐标,要想准确解决整个吐蕃上层,还是有相当困难的。”
“那就必须得把赞普引出来。”李二陛下思索道:“换言之,需要集结大军,与吐蕃主力决战,逼迫赞普亲征……附近有适宜决战的地点么?”
李药师对着舆图沉吟,一时尚未开口,正在思考地理格局。林貌跪坐在侧,原本是沉默着洗耳恭听,此时却忽然开口:
“雨好像停了。”
围在舆图边的一人两猫愣了一愣,同时抬起头来。
如果只是天气的一点小小变故,大手子也绝不会打断军务上要紧的议论。但仅仅稍一愣神,大家就发现了不对。原本噼里啪啦、狂风呼啸的雨声确实是停了,营帐之外鸦雀无声,一片死寂,竟连水滴滑落的声响的都再没有半点——这不像是大雨渐渐止歇,倒像是视频被突然按下暂停键,一切动静都凝固在了空气中。
几人尚自面面相觑,营帐呼的被狂风撕开。红光一闪而过,化为剑仙的身形:
“快走!天上——”
一语未毕,红拂微微一怔,目光已经对上了盘坐于几案后的李药师。
远别数十年的故人隔着舆图与几案彼此凝望,一刹那间的怔忪比万千的言语都更有分量。凝固的空气如此寂静,以至于能听到剑仙轻不可闻的叹息。
三十年后树都老了,昔日意气风发的红颜少年重逢于凄凄冷雨之下,却是欲说还休,欲说还休,物是人非事事休。
这样微妙而深邃的气氛,这样深沉而厚重的往事,似乎格外适合喝一杯酒,做油灯下畅快的长谈。于是四众默默无声,就连较为木讷的大手子都在左右逡巡目光,寻找一个恰到好处,退出营帐的良机。
但剑仙毕竟是剑仙,那十年的江湖风雨自她变幻的神色中一闪而过,随后是毫无犹豫的决然。
“快走吧。”红拂平静道:“天上出了大变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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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拂:要不是当年林先生亲自点将,兴许我还在扶余国修炼呢。其实成仙了道也没什么不好,不过东瀛对于我来说,还是更加的海阔天空嘛!
林貌:追求进步?进步好啊!都得多进步进步,尤其是在东瀛进步。广大天地,大有所为嘛!
李先生:你全家才亲东瀛!你这是毁谤我的人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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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4章 皇权
一语作罢, 红拂也不再废话,挥袖卷起一道雪亮的剑光,将众人统统罩住, 随后破空飞出, 疾驰而去。
刚刚突出唐军的营帐, 几人便立刻发现了不对。四面倾盆的大雨确已停止,但高空低垂的乌云却依旧是浓密而阴沉,起伏间不见丝毫的光亮。狂风消弭、寂静无声, 但剑光穿行空中,却格外的艰涩凝重,仿佛是在泥沼中滑行, 速度大不如往昔……
如此突进数百丈,红拂忽然刹住了飞剑。她停驻半空, 伸手揉捏鼻梁, 闭目片刻,低声开口:
“我的剑气乱了。”
自相逢以来,长久默不作声的李药师终于抬头,愕然望向久别的故人。
李药师精擅剑术密法,同样熟悉剑仙修炼的法门。所谓“剑者, 见也”,“持剑”即为“持见”, 剑仙法术修持到精妙高深的地步,运转的剑光剑气就不再是冰冷无情的死物,而是与人心彼此缠绕呼应的法力, 随心所欲而不逾矩的玄妙神通
换言之, 剑仙剑气散乱不安, 意味着红拂的心也在散乱不安。
但红拂为什么会骤然不安?这或许牵涉到风尘三侠昔日波澜壮阔的往事, 不能忘怀的旧情。但在此时缠绵于过时的往事,又能有什么益处?
以李药师昔日与剑仙盘桓数年的见解,红拂当然不会是这样因小失大、沉溺过往的软弱人物,除非……
乌云波动起伏,曼妙香风萦绕鼻尖,而悦耳动听的声响从天而降,和雅轻柔,美如迦陵频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