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吧,作为传闻中肩负二次核打击的仪器,这玩意儿本来也并不追求什么美感(难道你还指望废土上的幸存者考虑审美么?),而在某些特殊部门那离奇审美观的主导下,仪器的外形设计就更不能叫人恭维了——仪器的外壳是大红与大绿的塑料片拼成的,支架则是发黄的木头;为了防尘防湿,底部还垫有一层与化肥口袋颇为类似的蛇皮无纺布料,用橡皮筋与钢丝匆匆固定。
怎么说呢,即使这玩意儿身上笼罩着如此之多的高科技光环,,但任何审美正常的人只要看上一眼,都绝不会忘记它那印象深刻的……土气。
要不是有专家解释,陛下搞不好还会以为这是从什么奇怪的地方拆下来的锅炉呢。
他小心摸了摸那块突出的按钮,感觉手感松松垮垮、毫不出奇,居然和自己曾接触过的抓娃娃机相差无几,实在没有什么特异之处。
所以吧——所以陛下就像先前玩娃娃机那样,随意按了几下。
按下按钮后并没有了不得反应。设计者显然不会贴心到安排什么按键回馈,只能让陛下呆呆的站在屏幕之前。如此等候了几秒钟之后,他们听到了第二声剧烈的轰鸣——惊魂未定的重臣们一起抬起头来,看到第二条火舌划破夜空,从身后径直飞出。
“哎呀。”猫咪有些惊讶:“他们居然把导弹发射车也安排在长安郊外了吗?那这动静——动静有些大呀……”
的确是有些大,如果不是导弹发射车距离芳林园足够的远,仅仅这一次齐射便足够让头晕目眩的重臣们再次缩到几案以下。尽管如此,当火蛇咆哮着横扫过月亮的正下方时,围坐的君臣们仍然感觉到了一股强劲的气浪从后面吹来,烧得他们背心发痛。
显然,一般的导弹发射不可能有这样的威力。所以猫猫仰头观看火焰,渐渐瞪圆了眼睛:
“从痕迹判断,难道是……中程弹道导弹?”它难以置信的低声嘀咕:“……天呐,我一定要写封信控诉后勤处,怎么能什么东西都往这里扔呢?太——”
太到一半,猫咪稍稍有点卡壳了。他的这种抱怨并没有什么道理。如果运输过来的导弹都是临期货色,那么军工业中最容易堆放到过期的弹药,显然就是这些英雄无用武之地的弹道导弹了——除了某些接近于世界末日的特殊情况之外,恐怕也只能在几次罕见的演习中能用上那么一两枚。
而且,从某种意义上说,后勤处搞不好也想看看弹道导弹齐射的大场面。这可是在现实世界中绝对不可能尝试的伟大实验,有着难以替代的科研意义。
鉴于猫猫自己的私心,他似乎也并没有什么立场指责自己的同事——毕竟他自己也老想着整个大活呢。
于是杂花猫咪迟疑了片刻,换了个说辞:
“——太扰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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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建时代的皇权永远是那么不讲道理。尽管当夜的几次发射闹了个天翻地覆,但第二日行程不改,被吵到辗转反侧的官员们居然还要按时早朝,丝毫不得延误。而夜晚这样大的阵仗,居然也没在朝中激起波澜。除了太史局照常送了一份“天有异象”的奏折之外,并无人议论什么。
这当然不是出自臣下的自觉。作为新晋的宠臣,林貌有幸知道了内幕。在这一次发射开始之前,皇帝就命长孙无忌统管了长安内城的防卫,并向他下了死令,一定要维系住朝廷面上的平稳,绝不许激发什么不该有的动荡。
考虑到昨晚那个可怕的动静,这种命令简直就是胡搅蛮缠,足够让人匿名在网上吐槽一个星期。但长孙相公居然还真的完成了任务——虽然黑眼圈厚得像是被打了一拳,神色也相当之憔悴,语气中更是带着某种压抑不住的的暴躁。
“……简直是乱不可言!”他大步流星的在林貌面前走来走去,衣衫带起的风声激得政事堂的蜡烛明暗跳动:“我费了整整两个时辰,才说服那些疑心深重的老狐狸,让他们相信这并不是有人蓄意纵火,一切都在朝廷掌握之中——耶耶的,其余也就罢了,那群前朝的老货可真是不好糊弄,他们大概还以为皇宫又骚乱了呢。要不是我去得及时,这些墙头草怕不是都在叫家丁填埋财物了……”
林貌蠕动着嘴唇,想指出这其实也无可厚非。但凡是朝中年岁稍微大一点的臣子,应该都不会忘记这短短数十年间皇权的起伏动荡;自隋杨篡周以来,炀帝夺嫡、唐代隋后,乃至于玄武门之变,长安城中换过整整四个皇帝,但从没有哪一次的交接算是正当合法。在亲身经历如此之多以后,大臣们要是还能对皇权抱有信心,那才是不可理喻的笑话。
可长孙相公也并不是想与林长史吐槽自己的坑货同僚,他话锋一转:
“……无论如何,我总算设法糊弄了过去,告诉他们这是少府监搞出的新玩意儿,与‘火药’有关的新奇器具——只不过一不小心走火了而已。那些老东西根本不懂工艺与技术,倒并不能质疑我的解释。但要是再这么折腾几回,那可就实在是掩盖不住了。”
他转头看向林貌,黑眼圈下是灼灼闪耀的目光;即使长孙无忌精力旺盛,在费力与诸位同僚们勾心斗角一个晚上之后,他的脸色也难免憔悴了很多。大概也正是这种不加掩饰的憔悴,隐约勾起了大手子残存的良心。
“……专家说,他们会设法将导弹发射车隐藏骊山的深处。”林貌咕哝道:“大概——大概可以解决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