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风投资金的眼光如何奇葩,在几个月的修缮维护之后,这里至少看起来还真有点高端场所的气质了。
李哲拎包跨进大门,刚好遇见了从围墙内出来的林貌。能在此地见到老同学,倒让李哲微微吃了一惊——他听说那个“大唐投资集团”为了买下这块野地,以极为慷慨的手笔给林貌开出了一个决计无法拒绝的价格;但想不到天降横财之后,林貌居然还不忘初心,衣着朴素出行低调,只是带了一身的——
猫?
李哲直溜溜瞪着大手子,以及他左肩右肩,乃至胸膛上各趴着的三只猫。
黄狸花、黑狸花、三花,倒真是种类齐全,各有特色。
“你这是……”
大手子仿佛相当尴尬:
“我出来走走。”他嘟囔道:“顺便遛个猫。”
听说里面办的是猫咖项目,现在看来倒所言非虚。但溜猫……猫也需要溜吗?
李哲疑惑的目送林貌走远。或许是他的目光太过于专注了,被长久凝视的那只三花猫略为不安,挣扎着从林貌的左肩上调整了一下姿势。林貌被猫爪刺痛,哎哟一声:
“公主,请不要乱动——”
李哲愈发迷惑了:
这猫难道叫公主不成?啥古里古怪的名字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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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了接待所谓的“高净值用户”,风投公司在林貌的郊外小楼上消耗了无可计数的资金,从内到外做了极为彻底的翻修,消磨了一切破旧与寒酸的痕迹。以至于李哲被保卫人员领入房门,一时居然都认不出这个时常拜访的地方了。
房屋老旧的框架倒没有过大的变动,但整体装修却做了翻天地覆的变更;原本空旷的空间以屏风、珠链与铜镜隔断,乏味的陈设则尽数以丝织品、瓷器替换,精细巧妙的工笔山水铺洒挥舞,巧妙遮掩住毫无品味的壁纸——在大手笔翻新之后,这个小小的阁楼不再像是乡下随处可见两千块可以租一年的自建房,倒更像一个精致细美、古风盎然的闺房了。
……当然,与长孙夫人赠送的丝巾风格一致,屋中陈设的物品虽然没有那种顶级艺术品的张扬,但其质感纹路,仍然毫无疑议的昭显了它们的段位——简单来说,只要不是傻子,都能一眼看出这些顶尖器具的价值。
能随意将如此之多高端奢华的器具作为摆设,这位“长孙夫人”又究竟是何许神圣呢?
在这种不动声色的滔天富贵之前,李哲隐约体会到了当初刘姥姥见王熙凤时的惶恐。但迈入房门后不到三分钟,这种惶恐就渐渐消失无踪了。这倒不是他胆气倍增,而是负责接待的几位女性表现出了最顶尖的服务态度,无可挑剔的亲切与恭敬——自他打开房门到落座休憩,全程几乎不必开口说一句话,无论是拎包入座还是净手奉茶,全程衔接严密,一丝不苟,绝无丁点瑕疵可言。这样的殷切备至,足够抹消一切的顾虑
此外,虽说李哲不懂品茶,但那茶水可真是清香适口、回味悠远,也绝不是一般的种类。
他静静等候了半刻钟,便听到前面珠链叮当作响,悦耳清脆;两个侍女左右护卫,三个侍女各捧一只猫咪,簇拥进来一位二十余岁的女子。
相较于屋中品味绝高的装饰,长孙夫人本人的衣着便似乎不甚起眼,只是简简单单一袭素色长裙而已,甚至与四面的侍女相差无几;但当夫人垂首向李哲莞尔微笑时,那一瞬间的容光灿烂、璨若晨星,却足以掩盖一切衣香鬓影的华服珠饰,令人色授魂与、不可忘怀。
这并非因为容颜的震慑——当然,长孙夫人的容貌亦无可挑剔,但相较于精致端丽的容貌而言,更为令人印象深刻的,还是那种可意会而不可言说的超凡气质,某种独属于绝世人物的高远气度;当她注目凝视时,对方所感受到的并非对容色本身的倾慕,而是一种难以言喻的微妙震慑,源于精神内的本鞥,而非浅薄的生理。
她快步向李哲走来,高远超脱的气度转为亲切随和,瞬息中笑容盈盈,令人见之如沐春风。李哲有些受宠若惊,赶紧起身主动伸手,向长孙夫人致意。
但说来奇怪,分明是这样气质不凡的人物,却似乎在最基础的礼仪上稍有生疏;等到李哲的手都伸到了面前,长孙夫人才微微一愣,赶紧回握住了他的手,颇为僵硬的摇了一摇——而与此同时,紧随在夫人身后的几个侍女,以及她们手上无辜的猫咪,都一齐瞪大了眼睛,那一瞬间神色惊悚之至,仿佛这简单的握手竟是什么了不起的大事,引发了强烈的精神冲击。
但主家在前,她们也不敢多说什么。而长孙夫人亦顺势回握,拉着李哲在屋中陈设的软榻上坐下,以极为温厚的态度殷殷寒暄。
长孙夫人所知广博,其旁征博引之高妙流畅,言语之体贴入微,俨然是《世说新语》中玄谈高士的风范,仅仅只言片语,便能令人心神俱畅,闻之忘俗,不能不令李哲大为折服——说起来,在基层打转的寻常人物,又哪里见识过这种由顶尖家世、政潮周旋磨砺出的顶尖话术呢?
要知道,以当年太上皇尹、张二妃的尖酸刻薄,隐太子及齐王与李二那势同水火的尖锐矛盾,长孙皇后都能在这风波诡谲的后宫长袖善舞,尽力斡旋弥缝,与秦王府同进同退,将天家岌岌可危的亲戚关系勉强维持到武德九年,而没有留下遗羞后世的丑闻——这一份周旋折冲的功力,又岂是寻常人可以想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