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这些传统的法门未必能比一千年后顶级生产力加持下的手段更加高明……但以皇后这几日饱览群书的判断看,搞不好一千年后还真有不少人,就喜欢这种古法的调调呢——真是奇怪。
这样简洁明了的赚钱手法,当然不能不让陛下怦然心动。他倒并不懂什么纺织的工艺,只是天然相信妻子的判断而已。不过……
“……皇后外出。”至尊喃喃道:“文官那边,恐怕难以应付。毕竟没有这个先例——”
他欲言又止,到底不好把话说完:岂止是“皇后外出”从无先例?就是皇后这委婉曲折的建议,看起来只是体体面面到现代世界“指点技法”,但要刨根究底,难道不也是被现状所迫,要到’门‘的另一面以技术与劳力换取酬劳——简言之,打工了么?
堂堂国母都混到打工的境地了是吧?
某种意义上,这才真是绝无先例的大雷,对传统家国伦理体系莫大震撼的刺激,少说也能让文官们当场晕厥个两三成,顺带着在史书上记下浓墨重彩、至少绝不逊色于玄武门之变的重大篇章——
即使以至尊的敏锐进取,那只要想一想这惊悚之至的场景,神经依然不太支撑得住。
——当然,变成狸猫时李二陛下的所遭遇的种种可比区区打工还要刺激得多;但鉴于此黑历史乃小圈子内心照不宣的绝对机密,所以理所当然被至尊抛诸脑后,直接无视个干净。
而如今的建议么……他们总不能指望皇后带到对面去的女官们,永远的守口如瓶吧?
帝后敌体,地位并尊;即使天子也不能随意拒绝皇后的意见。再说,那纺织业源源不断的利润,似乎也的确诱人……
皇帝踌躇片刻,低声开口:
“这样前所未有的事情,可以先求教另一面的意思——想来,他们多了这么多年的见识,也不会没有法子。朕若是得空,也可以去看一看……”
他隐约听过,现代也不是没有派遣女性外交的范例,应该可以沿用才对。
“而且,要大规模派遣人员——无论是留学生,还是交流技术的女官,都得等到’门‘再次洞开才可以。不过,如果按林——林长史的意思,那位能真正打开大门,解决限制的人物,应该已经快要到地方了。”
皇后微微愕然:“陛下是说?”
至尊稍稍叹了口气:“……朕也是前几日接到的线报。朝廷与突厥的战事蔓延之后,常驻金山寺的玄奘法师便不辞而别,莫名失踪了。据说是担心战火封锁商道,索性借着关中防备松动的机会,直接越过边境,独自往天竺而去了。”
说到此处,他也不觉稍有停顿。说实话,在亲眼见识过后世史书对玄奘西出求经的种种点评之后,陛下对这项互通有无的文化项目倒颇为感兴趣,其实很愿意为这位法师提供便宜——顺带着还能搞点西域的情报,以备将来(当然,要是天竺真如书中所说,水稻能“一年三熟”,那便是再好不过了);只是万万没有料到,还没等他腾出手来料理这件大事,玄奘法师居然已经急不可耐,提前出发了……
算算日子,要是陛下现在化身狸猫穿越两界,搞不好还能在五行山外碰上潜行的唐朝和尚呢。只是山高水长,独自爬涉,就算真能抵达,恐怕也是九死一生。
对方的信念坚定至此,倒是令陛下诧异横生,乃至于稍稍生出敬意了。
……果然是能史书上留名的人物么?真到这紧要关头,举止还是这般勇毅刚硬,浑然超乎预料之外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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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1章 玄奘
大概是出于某种命运的牵连, 尽管已经没有六丁六甲金头揭谛等诸位护法神一路的庇佑指引,玄奘大师孤身一人跋山涉水,居然还是在八月下旬准时抵达了五行山脚, 并取捷径穿越这连绵不断的高耸山脉, 投宿在五行村中。
当然, 每日定点到山脚听大圣讲解道法的林貌并不知道法师莅临的消息。他听拴柱汇报山下的事情(这两兄妹似乎与张雪娘私下还有联络,往往知道一点村里的消息),只说村民们招待了一位中原来的游方和尚, 请他吃刚打下的新麦饭、喝山泉水,要他留下来讲几日的经。
唐朝僧人说法,分为“僧讲”与“俗讲”。“僧讲”谈论经义、辨析逻辑, 精深微妙之至,是高僧大德彼此切磋的手段;“俗讲”则明白晓畅, 多以佛经故事等敷衍为通俗浅显的寓言, 乃有歌咏、舞蹈、杂耍等等手段,是很不错的消遣。而今夏粮丰收在即,好容易能有一年吃喝不愁的光景,村民喜悦快活之余,当然也想请中原富庶之地的贵客讲讲故事。
这是相当正常的事情, 林貌自然也不会有什么疑心。他当晚照常在五行山打坐修行,练习真气运行大周天的法门, 待到九转功成,收功息心之时,一睁眼却看见眼前光芒灿烂, 辉耀四方;自己竟仿佛生吞了一个大功率灯泡, 周身都在闪闪发光了!
难道修炼片刻, 道行竟精进于此么?!
还是半夜被金光吵醒的猴哥张眼一瞥, 直接点穿了林貌那神功大成的痴心妄想:
“这是经咒的神光。往生咒,往生咒——有人在念经超度你呢。”
林貌:“……啊?”
“啊什么?这是常事——哼,念经居然能念出如是功德,看来这和尚还真是非同小可。算了,你到山后面打坐罢,亮成这个样子,咱老孙还怎么睡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