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 极端与否姑且不论, 怎么如今国师腔子里的血也喷到天上去了呢?
  羊国师也被献祭了么?
  没有人敢公开提这样的疑问, 但虎、鹿二位却是实实在在打起了摆子,脸色也渐渐苍白如纸——与茫然无知的突厥贵人不同,他们曾亲自聆听过高人的指点,知道自己侍奉的这位神明是多么的尊贵、强大、以及不可理喻——只要向他献祭足够多的人牲,一切荒诞而又暴虐的愿望就都可以得到满足;但反过来,一旦神明陷入暴怒,就必须要有相当分量的鲜血才能安抚。
  而且,这位神明的口味是相当挑剔的。一旦愤怒达到某个阈值,他便会索要最为尊贵的鲜血作为报偿,即使贵为王孙后妃,祭祀贞人,亦不能幸免——
  但是,神明怎么会骤然暴怒到这种地步?
  虎力大仙犹自茫然不解,却见祭坛上空狂风呼啸,有如墨的黑云自四角涌出,顷刻间便浸染了原本晴朗明亮的天空。而云层中惊雷滚滚,有明亮的火球自空中炸响,轰隆声响彻四周,就连帷帐的旗杆都在摇晃、颤抖。
  与而今温文尔雅、以克制为己任的人格化新神不同;远古时代自变化莫测的自然伟力中诞生的古神,讲究的可从来是报仇不过夜,翻脸比六月的天气更快——
  但这速度未免也太快了!
  眼见乌云席卷而来,顷刻间蔓延数百米,虎力大仙的脸色不由变了一变。但他迅速恢复了镇静,只是回头看一眼同样懵逼的鹿力大仙,俯首便向颉利可汗进言:
  “大汗请看,我等召唤来毁灭唐军的神罚,大致便是如此。”
  颉利可汗喔了一声,茫然望向乌云——这神罚的威力倒的确是惊人之至,但这里也不是唐军大营呐……
  还未等可汗思索明白,虎力大仙与鹿力大仙猛然欺上前来,一左一右抓住了他的手臂,瞬间化为邪风而去。
  三人前脚刚走,那乌云后脚便爆裂开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瞬间笼罩此方圆十余里的王庭。而在乌云之下,便只有骤然爆发的凌乱尖叫、以及喷涌至半空的猩红血雾了。
  ——只要不遇上某个泼猴,两位大仙逃命的本事还是相当厉害的呢。
  ·
  在处置完这危险的帛书之后,江教授仔细欣赏珍贵资料之余,便曾郑重提醒林貌以及陛下,告诉他们此次处置相当于是对古神做了一次ddos攻击,以超饱和的垃圾信息淹没了真正的联系;从以往的实践来看,这种处置相当高效、安全而且可靠,但也难免有点小小的副作用——遭受过饱和信息攻击的机器如果过载,大不了死机了事;但作为感知丰富意识强烈的神明,却不可能就这么善罢甘休。
  毕竟吧,常人被垃圾邮件打扰几次,尚且火冒三丈;更何况素来以喜怒无常著称的上古尊神呢?
  “当然,这也不算什么大事。”江教授道:“在周公’天人之誓‘以后,三代以前的古神基本被逐出人世以外,需要耗费巨大的法力、施行相当奢侈的人祭,才能勉强对现世施展影响。即使是残暴荒诞的古神,也绝不会愿意浪费这样大的资本。”
  这一句保证很让人信服。但当林貌再次跨过两界的大门,想要为二师兄送上每周的吃食时,才发现自己当真是低估了那位名字稀奇古怪的神明——他在山脚向上眺望,只见触目所及,数千数百米,竟全是翻滚蠕动、浓如墨汁的黑云,其间闷响阵阵,火光四溅,真有惊心动魄之感。
  在这样的异象面前,镇守五行村的两位大罗天仙却很从容。猴哥是艺高人胆大,无需畏惧此小小劫数;二师兄则是别有心肠,早已想开。在林貌安慰惶恐不安的拴柱拴花时,他便极为耿直的表达了心中的见解:
  “瞧瞧这天象的样子,怕不是已经波及了千里万里!既然波及了千里万里,哪里有这么好逃脱的?还不如躲在此处稳妥!”
  再说了,逃走后还能到哪里讨馒头、包子、蛋糕吃?一顿饱还是顿顿饱,二师兄还是分得很清楚的。
  林貌被这真·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气度折服,一时竟无言以对。只是心中嘀咕不已,心想那位古神如此不惜成本,波及千里万里,看来一番ddos攻击下来,对祂刺激的确很深……
  哎,也不知当初那一通操作,具体又是怎么攻击的呢?
  ·
  当天晚上,林貌又在大圣的指示下盘坐练功,在入境中打通大周天的最后一步——以真气为车马,心神为缰绳,运载着人体天生的精、气、神三花,又督脉逆流而上,过丹田、脊关,上天梯(脊柱),经舌尖而至上颚,经由鼻息缓缓吐纳,能以故换新,渐渐洗髓伐毛、脱胎换骨。
  如此自身小天地的精气与外界大天地的精气彼此循环,法力与感知也逐步积累至巅峰。林貌静静修炼数个时辰,刚刚走通周天,心中便骤然一动,仿佛心血来潮,不可自制。他睁开眼来,看到面前月光皎皎,有淡若青烟的一缕影子漂浮在前,只能隐约瞥见头角峥嵘的轮廓。
  眼见林貌睁眼,那影子慌忙拜了下去:
  “求上仙救一救小王的性命!大恩大德,感激不尽,日后定有重报!”
  林貌愣了一愣,心想自己怎么也与“上仙”不甚沾边,这位估摸着是要找大圣求援,胡乱拜错了码头;但眼见身后的大圣无甚反应,他也镇定自如,平静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