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嘛,据说那三个姓羊、鹿、虎的术士爽快下场,立刻就要与大祭司赌斗法术,比拼什么赤身下油锅、剖腹剜心,并现场动手,极为豪放的做出了示范——而毅然拨乱反正的大祭司们,则相当遗憾的首轮告负,将自己的脑袋挂到了旗杆上,辫子至今还在猎猎飞舞、极为醒目。
  大祭司执掌突厥王帐多年,麾下信徒众多,而今暴死人手,自是引发了极大的愤恨。但愤恨归愤恨,看看旗杆上悬挂的头颅,却没有一个人敢于出面抗争。毕竟吧,汉人的爆炸固然厉害,但那砍下头颅还能接上的本事,委实也非同小可,实在不宜冒险。
  不过,那术士似乎也全无谨言慎行的意思。在料理掉大祭司之后,这三人立刻献上谗言,不顾现在大军压境的紧迫局势,一定要请可汗将大祭司的徒弟们贬为奴隶,随意打骂羞辱、劳作不休;还要请可汗设立巨大的祭坛,说是要日日在坛上向尊神祝祷,祈求神力,摧垮唐军。
  能否摧垮唐军,尚不得而至。但几位术士的确是展现了非凡的神通。他们每日一轮,先在祭坛上打坐念咒,奉上祭品,而后砍下头颅,将脑袋在空中盘旋数圈,再原封不动,移回脖颈之上——以彼等的说法,这是将真灵寄宿于玄窍之中,才能与神明互以精神往来。
  精神往来姑且不论,到底是什么神明如此残暴,竟要他人以头颅奉献?真是令人不解。
  而今局势颠微,祝祷的频率也上升了。各部贵人们团聚于帷帐之外,一抬头就能看见那辛苦修建的高耸祭坛。祭坛上盘坐着羊姓术士的无头躯干,而脑袋则飞在空中,正以极高的速度绕着祭坛旋转,发出嗡嗡的声响。
  侍奉在可汗身侧的虎姓术士大为振奋,当即振臂高呼:
  “这是尊神的回应!尊神已经同意我等的祈请,要向唐人降下灾祸了!”
  可汗面露笑容,欣欣自得。一旁的贵人们却面面相觑,做声不得——在李靖高速移动之后,他们已经很难收到唐军的消息;但从前线偶尔的线报来看,对方怎么也不像是有“灾祸”的样子……
  负责护卫王庭的安禅具泥终于忍耐不住,抗声发问:
  “国师已经诅咒了李靖么?不知何时才能生效?”
  虎、鹿两位国师一齐冷笑,大为不屑:
  “李靖算什么?我们领受了上神的意旨,诅咒的乃是唐军的幕后指使,一切的罪魁祸首!只要将此人料理干净,区区唐军,不过蝼蚁……”
  他将手一竖,指向空中:“而今上神已经有了回应!经由我师兄的头颅,上神便能传导神力,收取人间的消息,从此锁定目标,降下神罚——看到没有,我师兄的头颅每转一次,便等于向上神送去了一截消息……”
  众人仰头观看那兀自高速旋转的头颅,心中不觉有些诧异。国师的话云里雾里,他们也不能全懂,但听来听去,仿佛羊国师便是个五百里加急的中介驿站一般,而那位的神明接受信息的方式,也委实有些诡异。
  ……而且,这脑袋是不是也转得太快了点?
  鹿国师显然也留意到了这一点。他注目凝视,不觉微微皱眉:
  “……奇怪,怎么今日向上神输送的消息如此之多——”
  话音未完,反复旋转的头颅便猛然前冲,在拐弯处再次提高了速度——可惜,这一次向心力终于再难约束这狂飙的动量了,于是,飞速运动的头颅终于摆脱圆形的轨迹,沿着抛物线的某一支斜斜飞出,以高速迎头撞上祭坛的旗帜,当场碎成了一滩烂泥。
  在下围观的众人:…………
  国师法力无边,砍掉头颅都能复生,那现在连脑壳都碎成粉末了,还能恢复如初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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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线路过载.jpg
  第64章 献祭
  眼见那团红白相间的烂泥并没有恢复原状的趋势, 祭坛内外陷入了尴尬的沉默。
  有鉴于几位国师先前开膛破肚下油锅的实绩(当然,砍头复生还是不能再提了),贵人们也不敢公开提出什么质疑。但此情此景, 他们又该以什么话来圆场呢?
  难道直接告诉鹿、虎二位术士:“不好意思, 您师兄的头炸了?”
  突厥贵人实在没有中原汉人那舌绽莲花的本事, 所以只能沉默而已。
  可是,在怔怔凝视了师兄头颅所化的肉泥之后,伫立在可汗身侧的鹿国师却开始不由自主的打摆子了——其余贵人相距甚远, 还不太明白就里,端坐着的颉利可汗却听得一清二楚:
  “怎会——怎会如此?他分明答应过我们,祭祀只要得当, 上神便一定会应允——”
  谁又答应过什么?颉利可汗大觉不解,正要开口询问自己信任万分的国师, 却听祭坛上哧啦一声巨响, 原本倒伏的无头尸体竟从原地跳起,鲜血如泉水一样从腔子里涌出,喷泉一样倒飞十余米,径直激发到了半空。
  这种景象大家是再熟悉也不过了。自从三位国师把持突厥王庭的大权之后,便常常向可汗索求奴隶以为人牲, 每日砍头剖心炮制供品,血腥场景便与现在一般无二。如此日复一日, 毫无顾忌的消耗草原宝贵的人力,也正是以大祭司为受的老派贵人们对三位国师最为痛恨的地方——简单来说,即使以野蛮残暴著称的漠北萨满们, 也觉得国师实在是有点太极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