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先生,请不要这么紧张。我并非警方的工作人员,在这里谈论的一切也并没有任何法律效力……再说啦,如果警方真的有这个怀疑,难道还能让林先生你自自在在的到医院来吗?”
林貌:“……啊?”
“接到报警之后,警方相当重视。”老李道:“我们协同做了充分的调查,得出了全面的结论——医生递交的体检报告当然是很有力的证据,但仅凭这个就做决断,还是太鲁莽了;从搜集的数据看,林先生应该不会有参与这种恶性案件的动机——或者时间。”
他又从包中抽出了一叠厚厚的a4纸,一一在桌上展开。纸张的内容错综复杂,包括林貌的租房合同、自搬家月以来手机信号的定位、每日上网的频率及通话次数,乃至——乃至路边摄像头与高天卫星拍摄到的,他定期出门采购的画面。
——这上百页分门别类的a4纸,已经足够概括林阿宅全部的生活内容了。只要任何一位有常识的公职人员,都能从情报中准确推断出林貌的一切偏好、习惯,任何不为人知的细节。
至于判断作案的动机与时间,当然更不在话下。
嫌疑骤然而来,又骤然洗脱;林貌瞠目结舌,说不清自己是该喜还是该悲,抑或应该感受到惶恐不安——解脱嫌疑当然是好事,但如此缜密、细致,几乎等同于“不计一切代价”的调查报告,为的却绝不可能是给他这小小的阿宅洗清罪名,而必然有更为急迫且关键的用途——
那么,作为默默无名的区区网文写手,林貌又能有什么关键的用处呢?
他悄悄打了个寒颤。
当然,该说的还是得说。林貌很艰难的开口:
“……有劳诸位费心了。”
——虽然他一点也不想让人这么费心。
李先生只是笑了笑:
“这都是应该做的。不过,在检查林先生的日常行为之前,我们还对送上来的样本做了新的、更全面的调查。从分子遗传学的角度讲,警方的结论仍然不够详尽——这些样本与现代基因库的关系已经相当之远,基因型的分化恐怕已经在几十代人以上,足足千年的差距。”
“以检测专家的说法,类似的表现只在中远古的人类基因样本中发现过。如果不是送检的样本仍有活性,他大概都该怀疑这是什么中古时代的遗留组织了……所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呢,林先生?”
在此温和的催问之前,林先生默默张嘴,一时言语不能。当然,或许是先前被震撼得太过厉害,心中早已有了准备,而今虽然噤口难言,却没有丧失最为基本的思维能力。
……虽然李先生说得轻描淡写,但仅就林貌知道的那点常识,要想将基因详尽分析到这样精准仔细的地步,消耗的经费最少也在六位数。耗尽心力做到这种地步,想要获取的东西,当然不同凡响。
在这样的侦查力度面前,伪装也没有意义了。林貌在心中深深叹一口气,暗自对背包里狸花猫陛下道了句抱歉——现在也没有机会与圣上仔细商议了,他只能自行其是,吐露无法隐藏的事实。
他缓缓开口:“请问李先生相信……’穿越‘吗?”
“——穿越?”李先生平静道:“我不信。”
林貌:?!!
——不是,既然诸位的审查都已经严密到这种地步了,难道还没有发现咱行踪诡秘、来去不明,甚至——甚至还随身携带绝不该属于现代的物事吗?
好吧时空穿越的确很难让人相信,但在诸多不可解释的证据之前,就算阁下的思维惯性再根深蒂固,不也该礼貌性的表达一下怀疑与震惊吗?你怎么能这么从容的表达否认啊!
——难道你们连这点想象能力都没有吗?!
骤然面对这完全超出意料之外的回复,毫无准备的大手子一下子懵了——他还正想着该怎么安抚震惊惶恐、不明所以的李先生呢!
林貌结结巴巴出声:“……为什么不信呢?”
“我是国家公职人员,公职人员怎么能相信这些怪力乱神的东西?”李先生道:“如果林先生执意与我谈论这些,那就恕我无法回答了。”
他又推一推眼镜,默默看着茫然无措的林貌,以及背包中同样躁动不安的狸花猫。
“……当然,如果林先生愿意换一个话题,我还是很愿意聊下去的。”他从容补充了一句:“林先生曾经在网上从事过文学创作吧?那想必你应该明白,有的时候,一个好的、假设性的问题,比一个鲁莽而直接的对话,更能够接近事实。”
从事过文学创作的林貌:…………
他抬头与李先生对视,终于咬牙开口:
“那么,我有一个问题。”
“请说。”
“假设——我是说假设——有一位虚构的公民,向一位虚构的国家公职人员提到了有关时空穿越的问题,并且证据确凿,绝无疑问;请问这位公职人员,为什么会推脱不答呢?”
李先生的脸上终于露出了笑意。
“的确是好问题。既然是以假设提问,那请容我假设性的回答。”李先生柔声道:“首先,这位虚构的公职人员当然了解一切证据。但受限于某些规则,他不能正面开口。”
“……某些规则?”
“是的。”李先生道:“请问,林先生所说的那位虚构公民,了解上古的’天人之誓‘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