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要一个修行不到半个月的角色硬刚聚虫千百万的邪魔,那简直有一种奔波儿霸的美。
林貌想了片刻后不愿再想了,只能眼巴巴望着小小一个的大圣:
猴哥,看在粽子水蜜桃盐脆李的份上,真的不能拉小弟一把吗?
猴哥当然仗义之极,所以哼了一声。
“不是老孙不想帮你,只是这东西实在难办。”他道:“这蝗神法力甚高,隐蔽逃窜的功夫也是天下第一——它施法招来的数千百万蝗虫都是寄托元神的分身,除非全数剿灭,否则不能伤它分毫。就连咱老孙,那也得使出法天象地的真本事,才能稳妥料理这玩意儿。偏偏咱的法力被封了九成九,实在耍不出这个神通来。”
他抬了抬自己的小胳膊小腿,表示法力已所剩无几。
“所以,以现在的情况嘛,你大概有两个法子可以选。”
林貌赶紧行礼,虚心请教:
“大圣请讲。”
大圣竖起一根指头:
“第一个办法,是走为上策,避其锋芒。咱给你一道甲马,一日可行六千里地。你带着这花皮狸奴,先到远方避开再说。蝗神繁育召集的蝗虫越多,消耗的法力也就越大,最多不过三五个月,便不能支撑,必然退去。到时你再折返,也是一样。”
林貌仔细听完,登时有些心动:实际上,又何必穿上甲马逃到远处?只要他与猫猫在家躲几个月,那不是吃着火锅吹暖气,轻轻松松就能将敌手熬走?
不过……
“在下要是避开了,那这些招来的蝗虫又该如何处置呢?”
数千万只蝗虫吞吃草木血肉,不是好应付的吧?
猴哥瞥了他一眼:“你都逃到远方了,还要操这些心吗?”
林貌沉默了片刻:
“那敢问大圣,第二个法子呢?”
“第二个法子,便要冒险得多了。”大圣淡淡道:“既然你应付不了蝗神,那当然也只能搬一搬救兵。而如今三界之中,能轻松料理蝗神的,大概也只有昴日星官了。”
“昴日星官?”一直旁观的猫猫突然插了一句:“这位尊神很有法力么?”
“与法力无干,只是相生相克而已。”大圣道:“论神通咱老孙敌他百个也有余,但昴日星官原身是一只成仙的大公鸡,天生便有料理这些毒虫飞蝗的本事,这样胎里自带的本事,就是上界天仙也不能与之相比。”
林貌一点就通,连连点头。实际上,这种例子也不算罕见;传统道法从来不是简单的等级碾压法力横推一切,往往讲究天性上的相克相生。譬如《西游》中,孙大圣都无可奈何的琵琶精,敌不住昴日星官一声鸡啼;而聊斋里,法力滔天连道士都不惧怕的狐狸精,看到老猎人也要手脚发软,反抗不得。
就法理而论,这种由天赋灵性而生的“血脉压制”、“属性生克”,那可比寻常的法术还要厉害得多。
大圣从草梗上跳下,他身后的草叶立刻化为朱砂勾勒的符咒,笔直飞入了林貌的手中。
“这是借神力施法的符箓。只要你在符纸上浸染昴日星官一点灵性,便足以激发玄法、驱逐蝗神。不过,这请神借法,也不是轻易的事情。就算咱老孙与你作保,也未必稳妥……”
猴哥虽然话语含蓄,但言下之意却相当明白:他当年做齐天大圣时,自然是一呼百应、有求必得,不会有丝毫延误;但现在毕竟是有罪在身,镇压于五行山下五百年,所谓人走茶凉,还有没有那么大的面子,就实在是不好说了。
毕竟,天上一日地下一年,就算天庭并不蓄意阻挠,只要稍微走几个流程,那时间上也是绝对来不及的。
“所以,最为万全的办法,还是先避一避好。”大圣道:“你本事还没有炼成,就不要莽撞行事。”
这是实在的道理,就是天不怕地不怕如猴哥,那也得学会七十二变成了仙,才敢下龙宫闯幽冥呐。
林貌想了一想,开口发问:
“要想驱逐蝗虫,只能借昴助日星官的灵性么?”
“要不然你还能找谁?”大圣道:“天性克制蝗虫的仙神精灵倒是不少,各个都可以借法。但你是能上九重天,还是能入十洲三岛?你要真有那个本事,去昆仑山请下凤凰来,倒是可以轻松料理,不费手脚。”
林貌不再说话,只是默默收好了符咒。大圣上下看了他一眼,终于叹了口气:
“……小子气盛是好事,总该也要爱惜自身。这蝗神蓄满法力,多半也就是这一两日的功夫,你还是要尽早下定决心。实在不行,将这符咒烧成灰末后服用,先到南方避一避吧。”
说完这最后的忠告,小小的大圣往后一倒,化为一根碧绿的草梗,不知所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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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貌捏住符咒,低头不语,似乎还在久久沉思。猫猫陛下陪着他静坐片刻,终于轻声安慰:
“……也不必如此忧虑,我可以回去问一问宫中供奉的高士,总会有出路的。”
说到此处,猫猫也不觉有些尴尬:贞观二年面对蝗灾,宫中供奉的所谓“高士”可是全部白给,只能大眼瞪小眼恭送蝗神尽情用膳而已;这样惨不忍睹的战绩,哪里好意思指点什么“出路”?
林貌仿佛被骤然惊醒,抬头向猫猫笑了一笑:
“陛下说什么来着——啊多谢陛下好意了,真是感激不尽……其实,在下也不是没有办法,就是可能太大胆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