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像水一样从这影子的面部褪去了,绿光微微起伏,显露出来的是一张怪异绝伦的脸——似男似女、似人似兽,既端庄又妖娆,既高贵又鄙贱,既冷淡又狂热,各种彼此冲突的美艳集聚于五官轮廓之上,顾盼间妖得不可方物
这是绝世的魅力,妖异的蛊惑,近似于诅咒的面容;那种天生的魔魅,恶意的引诱,仅仅耳闻目睹,便能让凡人癫狂战栗,不能自抑。
他——她——它美目流盼,一一扫过晃动的人影,注视中神光奕奕,是难以抵御的魔力。
“解决这样的小东西,用不了多久。”它柔声道:“二哥若是不信,大可以随我去看看。”
二哥似乎呵了一声,而后狂风倏然一吹,再没有了什么扭动的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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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只是虚惊一场,但亲眼见着网中窜出大蛇,还是让人害怕。当日不过捞了半个多时辰的鱼,村民们便草草收场,招呼着将渔获背回家中。
但王二一直站立高处,却并未随众人一起出发。眼见着人影逐渐消失,他才缓缓转身,拖着步子向石板处走去。
此时石板周遭空无一人,只有魔王盘膝静坐于此。眼见王二拖着脚步赶来,魔王眯一眯眼,冷声呵斥:
“你来做什么?”
王二茫然抬头,呆呆开口:
“我有东西要献给大王。”
“什么东西?”
“一条金色的鲤鱼。”王二慢慢道:“可这鲤鱼已经跑了。”
眼见此人前言不搭后语,林貌在面具下皱了皱眉。
不知怎么的,虽然与这半疯半傻莫名其妙的村民只说了几句,他却总觉得有些毛毛的不自在。
魔王当然不需要忍耐什么,于是他断喝出声:
“发什么癫?给老子滚!”
王二不再言语,只是深深看了林貌一眼,拖着步子转身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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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只与那半疯不傻的村民有过短短一面,但古怪的感觉却挥之不去,即使回到现代吃上晚饭,林貌依旧感觉心中大有牵挂,割舍不下。
吃完饭后,王恕却给他打来了电话,先是假情假意嘘寒问暖,后是图穷匕见探问林貌的更新内容,等到各种试探都被林貌一一挡回去后,他终于暴露了底线:
“最近有个经典角色同人番外活动,群里面很关注的。你之前不是也出过cos嘛,要不要参加看看?最近都闲了这么久了,总得给大伙敷衍一两万字吧?”
话都说到了这个份上,林貌也实在是无力拒绝了。他打开王恕发过来的链接,扫一眼后却立刻皱起了眉:
“卧槽,这都是些啥?!”
“同人本来就是为爱发电嘛!哪里有那么多条条框框。”王恕振振有词:“这个活动也没有门槛……当然有些是过头了点,但你也要理解——这么说吧,我表妹都在里面发表过好几篇文章。”
林貌忍不住揉捏额头。如果他没记错的话,王恕的表妹芳龄十三,似乎才上——初中?
如果以此推断的话,那么这网站上那些天马行空辣眼睛到没法接受的情节,似乎也可以解释了。
不过……
林貌再看了网站一回,终于盯着脚趾抠地的尴尬,咬牙提醒:
“别的不说,你还是劝劝你表妹吧——这玩意儿尺度还不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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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答应了同人番外的事情,但以大手子多年的拖延症,当然不可能快马加鞭的赶进度。挂断电话后他给晚归的猫猫陛下留了一张字条与半碗鱼汤,随后盘膝打坐,再练习大圣传授的“长生酒”之术。
而今习练长生酒秘书已有五六日,他的进展也渐渐加速。从一开始能在心境中观照肌肤,到两三日后穿透肌肤观照血肉,而今已经能更深一步,敏锐感知到五脏六腑,乃至气息涌动的“经络”了。
如此由外至里、逐一透视己身,大概便是大圣所谓的“返照”。依照玄学法理,等到能返照出肉身之下的白骨骷髅,这份功夫便算是炼成了。
当然,红颜白骨的境界实在很难修证,林貌也只能徐徐尝试而已。在修持这返照的功夫时,他的心境常常会趋于物我两忘的纯粹寂静之中,甚至不再能察觉外界的变化,如入深定。
这样鸦雀无声的寂静持续到了深夜。凌晨一点时,盘坐床上的林貌发丝微动,有缕缕的青烟自他衣袖中钻出,在月光下化为轻薄的剪影。
浓黑色的影子在风中徐徐摇摆,像是婀娜起伏的柳枝。即使浑茫中看不出影子的轮廓,也必将为舞动中妖娆妩媚的风情所摄,乃至于目眩神驰,陷入迷狂之中。
这是“它”强悍而不可抵御的天赋。玩弄幻术,挑动欲望,窥伺思想,它是经文中能作邪魅幻舞的摩耶摩罗,颠倒一切有情众生如堕梦魇,唯有释尊可降服的大天魔。
这样的魔王已经不再需要神通法力,仅仅是目之所视耳之所听心之所感,便能以魔魅惑乱生灵五感,轻而易举的扭曲心志迷惑神思,探知意识中最为幽深晦暗的心理。悄无声息,不可揣摩,沾之即来,挥之不去,它是借由人类思想与情绪而传播的,属于心灵的邪魅。
只需王二稍稍凝注的目光,便已经足够让魔王施展法术,随风潜行入梦。
当然,这个来历不明的妖怪似乎修持了什么奇怪的仙家道法,即使以摩耶摩罗的天赋,仓促间也仅仅只能感知到此妖表层最为浅薄碎裂的意识而已。但没有关系,它还有的是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