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喝声惊天动地,林貌捂着脸踉跄后退,几乎站立不稳。他被吼叫震慑,只能喘着气出声:
  “大圣,大圣,是我!”
  他哆嗦着放下双手,脸上已经完全恢复了原样。
  孙大圣立刻明白实情:“幻术?你幻化的是什么恶心玩意儿?”
  林貌连连吸气,胸中抽搐一样的干痛,一时竟出声不得——虽然幻术虚实皆可,但看来幻化纯粹虚拟的东西还是太过消耗法力,他只不过尝试着模拟了经典恐怖游戏的封面,便几乎瞬间被抽干了真气。
  ……不过,这种幻化的确不仅是简单的“仿照”。他模仿的那张封面据说参考了什么恐怖情绪的心理学原理,而今以法术展现之后,居然也同样有了掉san的效果,甚至比原图更佳?
  他思索一会,吐纳着恢复了一点真气,随后右手一晃,多了一株碧绿青翠的阔叶野草,在狸花猫面前挥了一挥。
  猫猫陛下仍然是浑身炸毛,惊悚之至的模样,但眼珠随着草叶转动数次,长毛却渐渐平复了下来——这就是肉身的局限了,总是意志再如何强硬卓绝,依然无法控制某些本能。
  孙大圣一眼看穿了:“又是幻术?你变的什么?”
  “不敢在大圣面前献丑,不过是点让狸奴平复心情的小玩意儿而已。”
  林貌弯腰拉开背包,让猫猫跳了进去,再曲指一弹,将那株猫薄荷化为乌有。
  仅仅是脑中幻想的植物,居然也能引动猫猫的本能反应?这幻术还真是强得超乎想象呢。
  孙悟空咂了咂嘴,颇有些不可思议:“真是莫名其妙,居然还有专门给猫享受的草料……算了,这幻术回去好生练罢,千万别耽搁了。”
  ·
  得到拴柱变相的许可之后,青壮们回村便将精盐给分了,各家都要炮制鱼干,“敬献大王”——当然,这也是村中的刚需,流刺网捕捞一次每家都能分到七八斤鱼,胃口大的还好,胃口小的怎么吃得完?只有烘成鱼干才好。
  往日里村子有的都是小鱼臭鱼和黑盐巴,怎么胡乱炮制都不心疼。现在鱼也好盐也好,自然要精心伺候。恰好拴柱拴花网开一面,愿意借出大王赐下的小册子,于是以孙雪娘为首的几个少年少女,便真壮着胆子,也跟着到破庙里听课了。
  听了几日后,孙雪娘照猫画虎,描下了小册子里的草药,在山中采到了十几株野蒜、野八角、野花椒。她生平也没见过这样多的香料,当然更不知道如何炮制,只能按往日腌泡菜的做法,将香料磨成粉兑入盐水,煮好鱼肉后放在灶台烘干,然后小心翼翼试了一块。
  仅仅是一口,孙雪娘就险些没将舌头吞下去——这倒不是她手艺有多好,纯粹是原料的功效;对于常年缺吃少穿的农人,能有上好的盐分加脂肪,另外混杂这从未见过的香料,别说是一条鱼,就是拌鞋底子也是好吃的!
  她强忍下一口口水,捧出鱼干跑向房外,一把塞入父母手中:
  “爹!娘!快尝尝!”
  小小的村子哪有秘密?用不了几天的功夫,张雪娘创制出的这鱼干便不胫而走。大小亲戚们先是到族老家试吃,而后便是千方百计的打听炮制这鱼干的秘方。
  册子中的香料又不是什么秘密,探听到消息后村中的老小便乌泱泱一起上了山。到傍晚村里炊烟袅袅鲜香腾腾,到处都是煮鱼晒鱼磨香料的声音,河鱼的香气七八里外都能闻到。
  每家分到的七八斤鱼用不了几日就制成了鱼干,大半都进了各自孩子的肚皮,吃完后都是舔嘴咂舌,吵着嚷着要再加,居然还小小起了几次风波。
  眼见情势如此,村里几个有威望的老者彼此商议了,觉得现下正是冬日,田间也没有大事,不如索性将村中老小分成两拨,一波用大王教授的“流刺网”捕鱼,一波用大王传授的精制法炼盐,各家按人头平分。
  族老道:“有鱼肉,有鱼干,这个年也便不难过了。翻年入了春,也不用受春荒的苦楚。”
  农人春种秋收,一年的收成往往在春日消耗殆尽,只能空着肚子苦熬;家中年幼的子女,甚至因此饿死。但要有了每天半斤五两的鱼肉,熬过去就不难了。
  听到这话,围聚在旁的村民喜形于色,忍不住都咧开了嘴——从大业年间逃难开始,他们多久没有吃过一个饱饭了?而今竟然可以不受饥寒的苦恼,又是多大的幸运啊!
  大概是被喜悦冲昏了头脑,村里一向愣头愣脑的厨子王二居然莽撞开口了:
  “说起来,无论是制盐还是捕鱼,都是大王教的本事呀!”
  这一句话出来,原本热热闹闹的人群立刻冷了场——虽然相处几十日来印象大有改观,但谁又敢当众提及妖魔啊?
  不要命了吗?
  当然,王二说的大概——可能——或许也还有些道理,似乎——似乎村子还真是靠了这妖魔的指点,才能勉强温饱的……但是,这是可以乱说的吗?
  大家沉默不言,悄悄散去了。
  ·
  大概是觉得房相公的表现实在不对,从楼观道折返以后,杜如晦思索一夜,还是悄悄找上了长孙无忌,暗自通报消息。
  长孙无忌这几日忙得是团团转,除了布置流刺网以外,还要组织工匠试验炼盐,要赶在各地选拔的队正与旅帅入京前将技术磨练纯熟,顺带做些改进——不同于荒郊野岭柴火丰富的五行村,关中的燃料未必有这么充裕,因此要反复尝试,在提炼中节省木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