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聿把西边墙角的落叶扫过来,看了眼紧跟其后的姜念,大有一副不问出个原由不罢休的架势,于是转头看向姜念:“不想让你进大哥的屋子。”
他说的直白,姜念抿了抿唇,一时间不知道怎么接话。
过了一会,她才打趣道:“你吃醋了?”
她靠近他,嘴角抿着笑意,陆聿伸手抱住姜念,低头在她唇上咬了下,男人漆黑的眸紧紧盯着她那双璀亮的眼睛,低沉的嗓音多了几分难以言明的暗哑:“是,吃醋了。”
姜念被陆聿圈在怀里,双手抵在男人坚、硬的胸膛上,手心下是对方有力的心跳声,院门外偶尔有过路的脚步声,她和陆聿明明是夫妻,可姜念总有种偷情的感觉,她使劲推了下陆聿,脸颊有些红:“外面有人。”
陆聿看着怀里脸颊绯红的人儿,卷翘的眼睫扑闪几下,见他没松手,又羞又气的抬头瞪他一眼,对陆聿来说,没有丝毫的凶狠,倒有几分想让人欺负的娇憨。
他低下头口勿上姜念的唇,搂着她的手臂逐渐收紧力道,姜念被迫高仰着脑袋,嘴里的空气逐渐稀薄,直到快喘不上气时陆聿才松开她,姜念身子有些软,靠在陆聿怀里大口的吸着冲入肺腑的空气。
“念念”
陆聿亲了下姜念的头顶,下巴在她发顶上摩挲了下:“明天是大哥的忌日。”
姜念怔住,错愕的眨了眨眼,感受到头顶的摩挲,一时间也不知道说什么。
明天是许成的忌日,算一算时间,她穿到这里也三年了。
姜念说:“明天我们去看看许成和公爹。”
陆聿道:“好。”
他又亲了下姜念的额头:“大哥的屋子我来收拾,你去收拾我的屋子。”
过年那次姜念进了许成屋子的怪异反应他到现在都记忆犹新,他怕姜念再次走进许成的屋子会重蹈覆辙。
他不敢想如果眼前这个姜念消失了,他该怎么办。
又该去哪里找她?
姜念道:“那我去收拾下你屋子,顺便把灶房再打扫打扫。”
陆聿:“嗯。”
姜念从陆聿怀里退出来跑进屋子,先把屋里的被褥抱出来挂在院子的绳子上,陆聿见状,过去帮她一起晾被子,他把许成屋里的门打开,将里面的被褥抱出来晾晒,然后又把门锁上了。
姜念:……
这醋劲可真大。
陆聿把院子扫干净,把枯草叶装进筐子里可以引火用,姜念把灶房的锅碗清洗一遍,下午的时候赵刚过来,和陆聿去了大队,用大队的毛驴车去砖厂拉点砖,又去拉点了木板和瓦片回来,修补房子的事陆聿自己就能干,赵刚给打下手。
家里没面没菜,姜念去大队买点了面和菜还有肉,又买了点一罐麦乳精和桃酥,回去后就钻进灶房,把肉剁碎,把菜洗干净切好,烧火的时候,用的是陆聿今天拿进来的枯叶引的火,枯叶很干,一点就着,等火大一点姜念给里面添了干柴进去。
现在做糕点来不及了,姜念包的肉饺子,凉拌了两个菜,饭做好后专门给盘子里装了一盘饺子和凉菜,用布盖上,等晚上的时候和陆聿去看看老教授。
陆聿和赵刚忙活了一下午,把许成和他屋子的屋顶修补好,又用砖把不结实的墙壁巩固了一下,这个年代砖很贵,大家都是用泥巴做成土砖在太阳底下晾晒,陆聿觉得这样时间来不及,所以用砖要快一点。
剩下的就是公爹屋子和灶房,明天一上午的时间就能忙完。
陆聿留下赵刚吃晚饭,赵刚看着满满一大盘的饺子,都觉得不好意思了,他吃了一个饺子,一口肉馅下去,香甜可口,从小到大,他还真没吃过这么香的饺子。
这就不说了,就连满满的肉馅也没吃过,家里过年包饺子包的都是白菜萝卜馅的。
赵刚吃的饱饱的,吃完了还打了个饱嗝,有些不好意思:“嫂子,你包的饺子可真香。”
姜念笑道:“还有呢,我再给你盛点。”
赵刚说:“满满一大盘呢,我都吃撑了。”说完顿了下,有些踌躇道:“嫂子,我想跟你商量个事。”
姜念道:“你说。”
赵刚看了眼坐在桌边的陆聿,对姜念说:“那年我媳妇吃了你做的糕点就一直馋,昨晚睡觉的时候还跟我说呢,看方不方便教她怎么做,她要是馋了就在家做着吃。”
姜念爽快点头:“我明天正好要做糕点,你让她过来了,我亲自教她。”
赵刚都做好被拒绝的准备了,没想到姜念会答应这么痛快,于是高兴的说:“那就谢谢嫂子了,我明天让我媳妇过来。”
赵刚走后,陆聿把锅碗洗干净,他忙了一下午,衣服上也沾了一些灰尘,去院子外拍了拍身上的灰,见姜念提着篮子出来:“去看凌教授吗?”
姜念点点头。
陆聿道:“再等一会,路上没什么人了我们再过去。”
院子里点着煤油灯,姜念见陆聿走到井边打水洗脸,他挽着袖子,露出紧实有力的手臂,手臂上的青筋清晰可见,弯腰弓背时,衣摆下垂隐约可见劲瘦的腹肌。
姜念就坐在院里的桌前的板凳上,双手托腮盯着陆聿,男人洗完脸,把上衣脱了,用冷水清洗干净,换了身干净上衣,衣服垂下时,也隔绝了姜念欣赏的目光,她还没回过神来,眼前倏地一暗,紧跟着腰身一紧,下一刻就被陆聿单手抱起坐在他腿上。
男人身高腿长,姜念两条腿悬空晃了下,看着陆聿棱角分明的下颚,抿嘴笑了下:“你洗好了?”
陆聿的嗓音有些哑:“还没,只洗了上身。”
明明没什么问题的话,听在姜念耳朵里,却觉得是另一番意思,鼻息见有些温热,姜念眼睫颤了颤,看着逐渐逼近的陆聿,唇上一热,两人的气息也渐渐相融。
姜念手心按着陆聿坚硬的胸膛,她瘫在陆聿怀里,最后被他抱着回到屋里。
一直到躺在炕上时,姜念的意识还晕晕乎乎的。
她偏过头看着窗外的月光,手指用力揪着身下的被褥。
这一战很长,姜念几乎哭泣着求饶才让陆聿放过她,男人看着她鬓边的薄汗,在她耳廓上亲了下。
“念念”
他抱着姜念,嗓音愈发的低沉。
姜念眼睛洇湿,眼尾有些薄红,她动了动手指,有些累,声音软软的,也有些哑:“我们还要去老教授那呢。”
“我知道。”
陆聿抱紧姜念,又在她颈窝处亲了下,这才松开姜念,给她烧了热水帮她清洗干净,两人从家里出发时已经很晚了,路上空荡荡的也没什么人了。
陆聿身份特殊,不能让太多人知道他跟老教授走得近,要是被有心人举报到部队,一旦被查,陆聿一定会受牵累。
两人路过知青点,姜念看了眼知青点,都熄了煤油灯,这个点差不多都睡觉了。
来到牛棚外,陆聿轻轻叩响牛棚的木门,低声说:“凌教授,您睡了吗?”
“没呢。”
凌教授的声音很快传出来,紧跟着漆黑的屋里亮起微弱的灯光,鞋子趿拉的声音靠近木门,凌教授打开门,借着煤油灯看见外面站着的陆聿和姜念,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你们什么时候回来的?”
陆聿道:“今天刚回来。”
姜念笑道:“老教授,看我给你带了什么。”
她把篮子上的布掀开,饺子的香味传出来,凌教授心热乎乎的,忙侧过身:“快进来。”
屋里面虽然破旧,但收拾的干净整齐,姜念来的时候把饺子又热了一下,她把饺子和凉菜摆在桌上,对凌教授说:“您趁热吃。”
她和陆聿坐在凌教授对面,凌教授叹了声,笑道:“要不是你们回来啦,我还真吃不上这口饺子。”
姜念抿嘴笑了下,和老教授聊起这半年的事。
最后说到绣庄的事,将她和孙莹的事简单带过,说到祝书记后,凌教授拿着筷子的手顿了下,然后抬起头看向姜念:“原市市书记?”
姜念点点头:“嗯。”
陆聿补充道:“跟顾时州也是旧识,叫祝立。”
“我一猜就是他。”凌教授笑道:“也就这老小子还记得我,当初要不是他顶着风险把我放到这边,我可能去的地方会更苦,住在这边倒还好许多。”
这点不仅陆聿知道,姜念也清楚。
像凌教授这种的,严重点的说不定要下放到大山沟里,还有的会被下放到岛上做苦力,靠着体力挣工分,身子骨不好的人熬不了几年,在这边还好些,大队上的人虽然给分配的是牛棚,但至少四面遮风,冬天也能御寒。
而且大队长也看在他年龄大了,没让他做苦力活,干的都是坐在那编制框子的轻巧活。
凌教授说:“你们以后有什么事就找祝立,他看在我的面上,能帮的都会帮。”
陆聿道:“我看见您女儿了。”
凌教授刚把一个饺子放在嘴里,闻言顿了下,把饺子细嚼慢咽吞下后才问:“她现在怎么样?”
陆聿说:“她现在在小学当老师,经常跟顾时州联系,没有受苦。”
最后四个字他特意强调了下,凌教授眼睛忽然红了,他低下头忍着眼底的眼泪,逐又夹起一个饺子塞进嘴里,紧跟着又夹了一个,就这么沉默的吃完了一盘饺子和凉菜,到最后他擦干净嘴,把筷子放在盘子上,只说了一句话:“没受苦就好。”
姜念说:“她很漂亮。”
见凌教授看向她,姜念笑了下,续道:“那天我在部队外看见她了,留着长头发,用一根丝巾绑着,眉眼跟您很像。”
凌教授笑道:“这丫头从小就爱漂亮,喜欢留长头发。”
说起他的女儿,凌教授的话也多了,对陆聿和姜念讲了许多凌梦湘小时候的事,姜念也了解到,顾时州在当兵后认识的凌教授,一直认他当老师,也因为这层关系,和凌梦湘慢慢认识。
后来凌教授被红卫兵带走,还是祝书记和顾时州联手把凌梦湘带走,让她在外面避风头,等这边的事平息后才带着凌梦湘回来,顾时州给凌教授写的信里也不敢提凌梦湘的事,怕被人查出来,所以这些年凌教授也不知道自己女儿到底怎么样。
从凌教授家里出来已经很晚了,姜念怕乡下黑漆漆的夜路,一直往陆聿这边靠,陆聿伸手搂住姜念单薄的肩膀,手指在她肩上捏了捏:“我在你旁边,没事。”
姜念点点头,和陆聿回到家,两人洗漱后就躺在炕上。
窗户开着,能听见院子里吹拂过的风,姜念挨着窗户躺着,一翻身就躺进了陆聿怀里,她仰起小脸,看着陆聿低垂的眼睛,抿唇笑了下,说出了三年前那一晚的小秘密。
她轻咳一下,说:“你还记得三年前你回来的那一晚在院里洗澡的事吗?”
陆聿抱着姜念,在她颈窝处亲了下:“记得。”
姜念有点痒,往后缩了下,双手捧起陆聿的脸,迎着男人深黑的眼睛,小声道:“那晚我不小心看见你在院里洗澡了。”
陆聿眉峰一挑,眼底划过几分意外之后,紧跟着又露出了然。
“我猜到了。”
姜念:???
她翻身坐起来,靠在窗户上看着陆聿:“你那天晚上就知道了?”
见姜念脸上浮出的羞恼和不自在,陆聿起身抱着她躺下,低笑道:“刚刚知道的。”
姜念:……
陆聿没说的是,其实那一晚他有察觉,只是没想到她身上,姜念刚才的话也验证了他那晚的感觉没错。
姜念又跟陆聿说了一会话才睡着,前半夜睡得还好,到了后半夜又梦见自己回到了新世纪的家里,推开门就看见一家人都坐在饭桌上吃饭,她照常打招呼,他们依旧听不见。
她顿了一下,挨着爸爸和妈妈坐着,听着他们聊些家常,看着他们熟悉的面孔,心里涌起酸涩的难受,最后坐不住起身回到自己房间,新世纪的‘姜念’不在,她走到床边躺下,转头的功夫忽然间发现她的窗帘换了,除了这些,就连房间的墙纸也换成了新的。
这间房里属于她的一切好像都被抹去了。
她知道是‘姜念’做的。
但她没有资格去谴责‘姜念’,在新世纪里,真正的姜念已经消失了,而这个‘姜念’才是爸妈的女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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