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云终于第一次向她剖开内心:“因为你是我的客户。”
“那你对所有客户都这样吗?”谢春雨说,“但凡有一点不同,那就是对我这个人。”
池云迷茫地思索着。
“你并不了解我。”池云继续说,“你不知道我的家庭、朋友,甚至你喜欢也只是我表现出来的那一面。”
“那也是你。”谢春雨说,“我现在喜欢的可能不是全部的你,但就算再小的一部分也是你。”
“池云,我们都是成年人,我能为自己的决定负责,不用你一遍遍强调风险。投资的时候哪怕做了风险测评也是要盈亏自负的。”谢春雨看着她,“而且这对于你我来说,风险等同,只看你愿不愿意付出这段感情。”
“我不懂感情。”池云说,“我自己独居的时间已经有五年了,现在只能接受生活中短暂的欢聚。我不确定自己对亲密关系的时间能维持多长时间。”
“你害怕的是结束,而不是开始。”谢春雨终于笑了,“你已经在思考之后的生活状态了,刚才却让我再考虑一段时间,是不是太不公平了。”
池云害怕的是不体面地结束。
她大学时候有年在学校附近做暑假工没回家,学校宿舍不开放,她和一位同学在校外合租了三室里面的一间房,共用一张床。
她早上要七点起床赶车,晚上便总是早睡,那位同学却是典型的夜猫子,玩游戏到凌晨,两人曾多次为休息时间讨论过。
有一天堂哥给她打电话,说家里又闹事了,让她还是抽空回来处理一下。
当天夜里她好容易把琐事挤出脑袋,准备睡觉,同学再一次拿出手机开始打游戏,“砰砰”的枪声像是打在她的脑壳上。
那是她和同学吵架最严重的一次,同学带了行李摔门而去,到毕业都没再和池云说过话。
“先吃吧。”池云说。
麻辣烫上面浇着一层浓厚的芝麻酱和辣椒油,色泽好看,她慢慢地将酱汁拌开。
隔壁桌见没了八卦可听,结了账准备离开,十五六岁的孩子,都走出店门了,又有人突然跑回来,冲着池云大声道:“答应这个姐姐吧!”
老板自始至终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看着这群孩子,笑着对她俩说:“看年轻多好,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次日,池云去了爷爷家。
池父染上赌后,就一直住在这里,大伯、二伯还有姑姑都已经到了。
池云对这个爷爷没什么感情,自从池云生下来之后,老爷子就对老三家生了个女娃子极为不满,甚至还有几次当着池云的面催再生个儿子。
没几年他得了老年痴呆,人都认不清了,便不了了之。
大伯母不是原配,看着他们一家闹剧只是站在一边,也不多嘴劝说。
二伯母信佛,看见池云就开始“阿弥陀佛”,说:“父母恩不敢忘,那儿还有断绝关系的做法。”
“池云,家丑不可外扬,去公证处不行。”姑姑也过来劝他,“你爸是最小的,家里溺爱的太厉害了,所以才变成这样。”
“姑姑,你最不该为他说话。”池云对这个在家里几乎没有存在感的姑姑说道,“你本来排行老三的,但是所有人都叫他老三,有一个把你当家里人吗?”
姑姑扫了在场的男人一眼,没反驳。
“我不去公证处,只是让大家做个见证。”池云说,“字据我都立好了,大家可以先看一下。”
池父最先抢过去,他不信自己这个亲女儿真的要跟他断绝关系。
“你要到八十岁才给我养老?”池父震惊,眼珠几乎要瞪出眼眶。
“或者七十五岁,视你健康情况而定。”池云说,“养老也只是给你送到养老院,我按月打钱,等你死了给你找块墓地。”
“你爸好歹也是养过你的。”大伯父叹了口气说,“你这样不应该。”
“我算了一下,他总归养我不到十年,按照池家高寿基因,我算他自然死亡年龄到九十岁。如果他没活到那个时候,我会拿没用完的钱给他挑块好墓地。但如果他再跑去家里偷钱,倒到他死我都不会管他。”池云说。
“啪”地一声,池父扬手把玻璃杯摔了,碎片四下崩落,惊得卧室里老年痴呆的老爷子一连串地叫:“鬼子进村了!”
“你让我现在死了算了!”池父双眼猩红,抬手过来要揍池云,“我白生你个赔钱玩意儿!你爷爷说得对,是该有个儿子,女儿都靠不住!”
姑姑站出来护住了池云,指着这个弟弟的鼻子骂:“女儿是靠不住,这事儿你们自己解决不就行了,还叫我干什么!以后排班照顾人也别叫我!”
池云看向两位伯伯,说:“你们要是也认同女儿靠不住这个观念,那你们当好老爷子的好儿子,帮他照顾好这个小儿子,他欠的所有债都替他还了,别让债主找到我家去。”
刚才还在“阿弥陀佛”的二伯母一听,立刻不愿意了:“那怎么能让我们帮着还呢!他自己输的钱!”
“他们都有血缘关系,你以为呢?”池云说。
两位伯父互相为难地看了一眼。
“这里还有一份字据,你们不帮他还钱,如果到时候有债主上门去我家要钱,你们要帮忙解释清楚,我和我妈都已经和他断绝关系了,不能找我母女俩的麻烦。”池云又拿出来一份新的字据,“签字为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