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忞的声声质问仿佛砸在文之远身上的鞭子和石块,让他痛苦不堪,一直跪在地上不敢抬头,哽咽道:“陛下给的俸禄并不少,家中得陛下护佑也算勋贵余庆之家,辅侯贵为勋贵更无不好当之理,都是罪臣一时鬼迷心窍,如今铸下大错,悔恨晚矣,然错皆在罪臣一人,与家人无关,还请陛下明察秋毫按律严惩罪臣一人,以正华朝律法,还天下清明”。
心里想的却是‘罪臣确实不差钱,一开始也想像陛下当初说的那样为百姓做些实事,可当地乡绅的手段实在是太高明,以至于一步错步步错,罪臣早已深陷泥潭无法抽身,有这一天也是迟早的事,只是没想到会这么快,悔之晚矣,罪臣只求速死,以全双亲文府之名’。
文之远心里想的,石忞看的清清楚楚,他为什么会走错,她也清楚,第一步走错后的处理办法有很多种,他却偏偏选择了妥协并且一条道走到黑,无论最开始是什么原因,走到现在大部分的责任还是在他自己,怪不得旁人啊。
石忞道:“人,终究要为自己的所作所为负责,就算是朕也不能例外,而承担的风险也更大,你放心,朕不会乱牵连,但该受罚的一个也别想跑,你好自为之。回宫!”。
人见到了,虽然有些颓废,但精神面貌尚可,没有喊冤辩驳,说明犯罪事实清楚明白,她也没了久呆的理由。
文之远虽犯下大错,但认错态度尚可,而且知道维护文家,还算有点血性,无论最后结果如何,石忞都不想他吃穿不济,走的时候便特意交代了两句。
第二天休沐,石忞早起后读了会祖宗遗训,又去文宣殿给太皇太后上了香烧了些纸钱,又转道去了校场练剑、练骑射,最后才回凤德宫洗漱、批阅密信和奏疏。
忙完已是下午申时,石忞刚换了便服准备出宫,就有宫侍来报说太后召见,不得不转道去了安仁宫。
“母后万福金安”石忞一进殿就看到了跪在地下的大姨爹和二勉,却唯独不见大姨母,瞬间便明白了怎么回事。
文家主夫和二勉也连忙行礼道:“恭请陛下圣安”。
“忞儿来了,坐,之远那孩子的事,你打算怎么办啊?”文昱一脸愁容,要不是今天姐夫来说,她都还蒙在鼓里,自从有了新日报以后,她每期都没落下,上面被处置的贪官污吏可不少,受牵连被降罪的大员也颇多,皆按律法所判,因此颇得民心。
石忞要办新日报的原因之一就是将已经结案的案子,尤其是带有典型性的案例和贪官污吏必须登报,一来震慑全国官员,二来稳定民心,让他们明白律法不是立来任人加减的。
顺便养成全国上下皆关注国家大事的良好习惯,让他们有一点参与感,更好的激发大家的爱国之心。
石忞道:“大姨夫免礼,二勉起来吧,来人,赐座”。
文家主夫这才拉着二勉起身坐到了左下手位子上,刚刚文昱让他们起身,可是动都没动,还逼迫太后不答应求情就不起来,文昱无奈这才让人去传石忞。
文昱其实不太喜欢管这些事,也不怕被逼迫,可毕竟是家里人,而且文之远毕竟也是她看着长大的,还颇为喜欢,便说上一说,能不能成她不敢保证,权当尽一份力了。
见两人依言坐下,石忞才转头答道:“母后,表哥的案子孩儿已安排下去,估计过两天就会三堂会审,到时自有定论,还请母后放心,绝不会冤枉他”。
“如此便好,你们也都听见了吧,三堂会审,总不会让他受冤枉”文昱这才放心了点,后面的话却是对文家主夫他们说的。
“谢陛下、太后,若无事,臣夫等告退”文家主夫明白了,太后再姓文,终究还是更护自己的孩子,就像他一样,无论如何也不相信自己的孩子变成了贪官污吏。
文昱道:“下去吧,二勉留下,好久没进宫了,今日便在宫中用了晚膳再回去”。
文家主夫行礼退了出去,今天格外安静的文之勉依言留了下来,却拘谨的不敢再像往常那样亲近文昱和石忞,最近发生了太多事,先是有人来传旨剥夺她哥的爵子之位,后又来传旨立她为文侯爵子,她哥在台居县当县令当的好好的,怎么突然就被剥夺了爵子之位?
她太迷惑了,她去问爹,爹却只一个劲的叮嘱她以后收敛点,别再和那些狐朋狗友混在一起,少打着皇室和府里名誉去做些蠢事,还说让她以后不要入朝为官,安安心心当个闲散勋贵就好,对她问的事却一概不答。
她没办法,只得鼓起勇气去问母亲,让她意外的是一向少话严厉的母亲那晚跟她说了很多很多,她也明白了大致的原因,听到母亲估计哥会命不保的那一刻,她真的被吓到了,半响没回过神。
她反问母亲,他们不是皇亲国戚吗?哥还从小陪皇帝表姐长大,又是她的伴读,怎么忍心下得了手?不就是贪污了钱财吗?他们退回去不行吗?
结果她反而母亲骂了一顿,他们是皇亲国戚不假,但并不代表有这层身份他们就可以无法无天,陛下实施新政前就说了,谁要是阻拦新政,谁就是与她为敌,她哥为政一方,不为民谋福祉就算了,还压榨百姓枉顾人命,与杀伯人又有何意?
从小到大她从来没怕过什么,也不知道怕的感觉,被母亲骂的时候,她知道了,她真的怕了,因为皇亲国戚犯了法也是会死的,更怕母亲像放弃哥一样决绝的放弃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