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科遥眼中的失望藏不住,不过他已经预料到了,他太了解燕越书了,以前高中的时候燕越书也是这样,他表白之后她处处避嫌,连给他加油都要带着全班同学一起,生怕和他沾上点关系。
不过他很快调整了表情,笑着回忆过往:“书书,不管走多远,我还是很怀念以前我们在一起的日子,大学隔了两个省,有时候甚至一个月才能见一次,但能见到你,我就很开心。”
燕越书以前听这话,总是信的,她常常因为自己这个女朋友做的不够好而自责,觉得章科遥太喜欢自己了,自己多少有些对不起他。分手的时候才知道章科遥对她怨念有不少,只是隐而不发。现在看着意气风发的章科遥,她好像又看到了高中时候的章科遥,只是她不再那么信他了。
她对章科遥的了解比池盛多得多,尤其是在分手后。
池盛像一朵盛开在池中的荷花,仅此一朵,她站在岸边,所以摘不到,所以高不可攀;他永远是最美好的,永远对他抱有最深的期待。
章科遥则是她在攀摘这朵荷花路上的偶然长出来的一株花,她不喜欢,也不想了解,但被他勾住了衣裙,所以回头摘了下来。
如果不是因为毕业那年被伤得体无完肤跌了那一跤,她是肯定不会和章科遥走到一起的。她在章科遥怀里哭得很没形象但章科遥不嫌弃她,最失意的时候章科遥陪在她身边,并用一场盛大的表白,换来了她一句“试试”。
她要学会欣赏章科遥,学会忘掉池中央那朵心心念念的荷花。
但不过半年,他们就分手了。
她是一个能同时把深情和绝情做到极致的人,也许正是因为太喜欢池盛所以才能对别人绝情。她对章科遥的容忍度就很小,分手之后就不再回头,拒绝得直白、毫不留情。
她不再给他一点点的希望,因为一点点的希望都会如春风吹青草,一茬一茬的冒头。她将画板锁了起来,不再和章科遥有一点联系,任凭他无论如何道歉也不肯回头,而现在——她甚至不能容忍章科遥这么亲切的称呼,她知道章科遥一贯的做法,他想一点点地侵蚀她。
“还是叫我全名吧,从前是过去式,人要向前看。”
章科遥立刻接上:“向前看也是你。我想重新开始,能不能再给我一次机会?我绝对不会再干涉你任何事。”
章科遥擅长表达,在喜欢的人眼里,那是爱意表达。但在燕越书眼里,那是虚假,她不喜欢这么直白的情话,总觉得没有人能深情到情话所说的程度,所以她反感情话。她觉得章科遥其实没多大变化,从前也是情话张口就来,却在她背后干涉她。大部分的人的性格、脾气和观念在年少的时候就定形了,在以后的岁月里,可能会有一些修正,但大体不会有巨大的变化。
燕越书笑着问他:“现在你的想法变了吗?能忍受我暴露于大庭广众之下做个演员,不觉得画画是我能做的最好的事情了吗?”
章科遥似乎被问住了,最终还是说:“我说过,我不想你做演员,是太喜欢你了,不希望别人和我一样看到你。”
燕越书从来不是个没原则没主意的人,她连池盛的优秀都会嫉妒。嫉妒来自于攀比,来自于觉得自己也能做到那种程度,所以嫉妒;如果差的太多,只会羡慕。她骨子里觉得自己可以配得上和池盛一样优秀,并且用高中三年的成绩做了证明。这种人,怎么会是那种看起来如表面一样任人安排的人?
但章科遥却以为她如小白花一般易折,将她安排得明明白白。
他们才谈三个月,有一天“偶遇”了章科遥的父母,那么巧的在她学校附近,然后那么巧的吃了一顿饭。章科遥急于将燕越书稳住,所以想用见家长来向她证明自己的真心。可是她对章科遥还没有真心,怎么能忍受别人的一点点算计?章科遥在燕越书心中黑名单里来回了很多次,但燕越书表面很平静,只是表示一下抗议,章科遥保证不再犯,她就算了。
分手的直接导火索,是章科遥故意拒绝了桑导的再次邀约。
那时候的燕越书因为桑导的发掘,两人合作了第一部 电影,一炮而红,燕越书因此一直很感激桑导,并且许诺以后桑导的电影必然参演。章科遥明明知道这件事,在和她一起吃饭时,却趁她去洗手间的功夫拒绝了桑导,并且删除了那条邀约信息。
燕越书直到很久之后,才知道这个事情。对于一个想红,想站在舞台上的人来说,这是原则问题。
章科遥起先以为不是什么大事,一边说太喜欢她不想让她露脸,一边安排了绘画界的老艺术家,介绍给燕越书认识。因为他知道燕越书还爱画画,阻断了演艺事业,正好可以安排另一项事业。
演员也许只是图一时新鲜,也许只是为了赚钱,也许只是为了年少时被闪光的人闪到了而产生的羡慕和嫉妒,相对来说,燕越书的确更热爱画画。但不代表她乐意被人安排得明明白白,甚至连未来路线都给她安排好了:做一个豪门阔太,没事画画画陶冶情操。
做安静美丽的菟丝花。
她一路走来,难道仅仅是为了这个吗?她想要太多人看到自己的辉煌,不仅仅是池盛,还有她的爸爸,无数的人!
他依旧和从前一样的想法,她也是。
明明知道她还是做了明星,蹚进了娱乐圈,明明他们都还和从前一样的想法,为什么章科遥觉得自己会回心转意?
燕越书喝了一小口咖啡,而后慢悠悠说:“我记得你还说过,‘当演员就是想当大明星,想当大明星就是贪慕虚荣’,你还说,我只适合画画,根本不适合娱乐圈,要么一辈子半红不红,要么被潜规则?你猜——我现在有没有被潜规则?”
第41章
章科遥:“……”
燕越书现在红透半边天,章科遥当然会怀疑她做过什么交易,但是他不会说出来,他只想挽回她。
别人以为他们和平分手,其实他们分手挺难看。当初他口不择言,想要留住燕越书,用了最伤人的话,试图通过打击燕越书,让她知道自己几斤几两,让她安心当他的女朋友,走一条他认为最合适她的道路。
他曾说:娱乐圈很复杂,燕越书进去就是羊入虎口;她就算肯献身,也一辈子红不了。
他还曾说:自己是燕越书能找到的最优质男朋友,错过他,她这辈子都找不到这么好的男朋友了。
他曾用最恶毒的语言攻击口口声声爱的恋人。
燕越书哪哪都好,就是没那么喜欢他,他一直都知道。当初的分手,除了燕越书的决绝,还有他的原因,他也想试探一下燕越书的底线,想知道自己在她心中的份量。难道自己比不上一份根本不适合她的职业吗?他觉得燕越书根本不适合进娱乐圈,那不该是燕越书待的地方。
只是如今燕越书待得挺好,当初那个害羞又胆小的小女生,还真的红了,在舞台上的闪耀是他从未想过的。他多少是有些失望的,他更喜欢那个害羞又胆小的女生,不过他知道自己无法改变燕越书了,只能接受她。
章科遥避开了这个尖锐的话题,转而说:“我知道当初伤你很深,但是我不是故意的,当时我一点不想分手,我要是早知道你反应这么大,肯定不会拒绝桑导的邀约。”
“我倒也没多伤心。”章科遥非要和她谈感情,她却不想,立刻撇清感情,就像高中时爱躲着他一样。燕越书说完又觉得这话虽然效果拔群,有点太伤人,便道:“我们同学一场,只希望你能早点……走出来,不必再在我身上浪费时间。”
除开对她事业上的干扰问题,章科遥是一个相当好的男朋友。但正因为平时的表现太好,突然态度一转,讲出了一大段那么的难堪的话,燕越书当初的气愤可想而知。她那时已经有了点名气,当然不能容忍有人再一次将她的自尊心戳成筛子。那是切切实实的气愤,她甚至连拿起画板都厌恶。
但气愤之后却是解脱。
她喜欢他的开朗,喜欢他对她的好,就是没有办法完完全全喜欢这个人,她太知道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样的表现,所以她很清楚自己没那么喜欢章科遥,对他的喜欢仅仅是建立在他对自己的好上,她为此自责,为此苦恼,分手之后她就突然解脱了。
她觉得现在的章科遥还是和从前一样小看她想拿捏她,所以才会问出如此难回答的“潜规则”问题,好打击一下他的自信。
章科遥叹了口气说:“我知道现在说什么你都不信,说实话,我还是希望你能画画或者做其他事,但只要你坚持,我绝不干涉。我对你完完全全的真诚,所以将全部的心里话说了出来。你看,我也可以不说,也可以骗你‘我很乐意看到你红了’。没有人比我对你更诚实了,我真诚的希望我们能重新开始。”
他拿出真诚这张牌,并且用了一句真话来证明他的真诚。
燕越书不为所动:“你不是我喜欢的类型。我今天见你,是想和你说清楚,请不要再发给我信息,也不要打电话了。如果你坚持这样,连普通朋友都做不成了。”
章科遥笑了笑,长叹一口气:“普通朋友啊,那你把我微信加回来吧?”
燕越书不肯:“我经纪人在管。”
“巩露?”
“嗯。”
章科遥不肯放弃,用他惯用的那张笑脸跟开玩笑似的说:“我们好歹是老同学。这么绝情啊?”
燕越书笑笑没说话。
章科遥眸色黯淡下去。
燕越书不够喜欢他,所以他才会如此地逼着她去承认自己,一点点地侵蚀她的底线,最终却造成不可挽回的结果。他总会被燕越书的外表所欺骗,觉得她是很好讲话的,很容易被自己打动的。相处久了,他才知道她的心是软的,但她给自己心外裹了一层铁,得先把铁融了才能见到她的心。
章科遥只好转移了话题,用了另一种委婉的方式来试探她的感情生活:“你最近在剧组拍新戏,有没有遇到什么喜欢类型的人?”
燕越书不想和他谈论感情问题,也不想他窥探自己的感情生活,毫不犹豫地回答了两个字:“没有。”
章科遥顿了顿,似乎是犹豫了一下,才说:“听说池盛在你们剧组做替演?”
燕越书拿咖啡杯的手一顿,又将咖啡推了回去,靠回椅背上:“你怎么知道?”
“我们圈子小,他回国的事情大家都知道,传得沸沸扬扬,”章科遥目光盯紧燕越书,说,“听说他去剧组是为了追一个女明星,我以为是你。”
这个“追”字说得犹豫,像在试探燕越书一样。
燕越书这回端起了咖啡杯,轻抿了一小口:“不太熟。”
“虽然池盛高中在一班,但我记得以前你们也认识。我以为都是高中同学,你们会有很多交流。”
燕越书不喜欢他这种试探,用目光冷冷扫了他一眼,平静道:“没什么交流。”
章科遥听了,好似松了口气,道:“也是。池盛从小胜负欲就很强,有点高傲,应该不会主动和你有什么联系。”
章科遥这话说得像是放心了一样,这令燕越书不太开心,她便问了一句有关池盛的话:“他很高傲吗?”
“天之骄子嘛,不仅高傲,还有一套自己的原则。”
章科遥说完,便盯着燕越书,等着她问什么原则。
他们谈那半年,她从没提过池盛,但是当初送池盛去校门口这件事,他一直记得。他总觉得两人似乎有某种不言说的默契,但是又查无可查。
还有一个很离谱的谣言:池盛出三万块包养燕越书,被拒了。因为有人看到燕越书让李友裴将三万块钱还给池盛,听说池盛挺不高兴的。
他们池家几个堂兄弟姐妹争池氏集团争得火热,池盛回国却去剧组做什么替演,莫名其妙,这让他很怀疑。
燕越书却没再问池盛,而是问他在国外如何,说些让他拼搏事业的话,绝口不提感情的事情。
章科遥有些失落,但也有点儿放心了,她知道燕越书是个很认真的人,既然只是绯闻,大概又和她从前那些绯闻一样,很快就会消散吧。
他一定要见面谈,就是想像以前从同学情谊开始一样,从朋友开始做起。
他们始终是同学,不会连朋友都做不成的。
……
最近两天,剧组人员一片哀嚎。
卫飞阳突然爆出一堆黑料,原本男一的戏份已经拍了不少,特别是校园部分,涉及到男一的全部要重新拍!
卫飞阳想要继续演戏的,可是他黑料缠身,无法顾及剧组这边,他一连请了好几天的假。他的经纪公司一看形势不好,直接反手告了卫飞阳,以艺人违反合同规定为由,准备走起诉流程。
这部戏的制片方和剧组一致决定换人。
新来的男一号饰演者叫储锡,来自李友裴手下的乐章娱乐,储锡比卫飞阳要大了不少,今年已经29岁了,但储锡演过不少戏,演技也非常在线。他到了这个年纪,觉得自己不可能再走流量小生的路线,便专心演戏,比较兢兢业业,出过不少很出圈的角色。唯一的问题就是始终没大红,因为大红这事,需要点儿运气。
储锡初见燕越书时,以为她有沉静优雅的标签在,现下又当红,现在的小孩们多少有点儿傲气,恐怕不怎么好相处。
但在他进组的第三天,两人已经算比较熟了的时候,刚刚拍完一场之后,燕越书突然拿了个小本子,跑过来拦住了他,找他要签名!燕越书竟然是他的粉!
“储老师,您出道以来所有的电影和电视剧我都看过!……”
储锡感受到了意外的惊喜,没想到有一天当红大明星竟然是他的小迷妹!
燕越书提起之前他拍过的角色,说最喜欢的是他演的一个盲人。
储锡更是觉得不可思议,他也最得意这个角色。
储锡刚开始以为燕越书是夸张说法,顶多看过几部他演的片子。要是真是他的粉丝,那第一天见到他应该就欣喜得跑过来套近乎了才是!他不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因为他资历比较老,不少人见到他都会笑着说喜欢他的角色,但实际上有人连他一部剧名都说不出来。现下发现燕越书不仅对他拍过的片子如数家珍,而且欣赏他饰演的那个盲人!
要知道,当年那部影片评分不高,剧情拉垮,他饰演的是个排不上号的小配角,盲人出场加起来也就十分钟!不看演员表还真不一定看出来那是他演的!
储锡不免对燕越书大为改观,甚至觉得找到了知己!两人像第一次见面就一见如故似的,握上手了,从相互夸赞从前各自演的角色到讨论起《初夏之光》的角色理解……
燕越书当年迷上储锡时,储锡才二十岁。
他在一部电视剧里演个行踪飘忽不定的大侠,能树上飞水上飘的那种。那么年轻鲜嫩的大侠,平时一脸高冷地出剑、出剑,遇到湖上美人时才会笑,笑得有些夸张,张扬过头了一些。这不妨碍燕越书的喜欢。高冷帅哥的突然一笑,就是这种反差让燕越书直接迷上了。
她觉得这个高冷劲有点儿像池盛。
即使后来发现池盛不算高冷,她依旧喜欢储锡。
刚上大学那会儿,时间比较多,她将储锡的每部电影和电视都找出来看了,这个时候才发现储锡的演技也挺好的。等她进入圈子里之后,开始琢磨演戏的时候,才猛然发现,储锡的演技何止是好啊!简直是换头式的演技,除了刚开始演的那种大侠之类的角色比较青涩之外,后来的角色基本都被他吃透了。
燕越书彻底被这个男人的演技给征服了!如果早知道换掉卫飞阳,能让储锡来演《初夏之光》的话,她无论如何也要怂恿巩露操作起来。
每次和储锡讨论剧本的时候,燕越书都觉得神清气爽;此刻谈论起对角色的理解,两人就像遇到了知己一样聊起来!燕越书是发自内心的开心,能见到自己的偶像,还能和他一起拍戏,梦寐以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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