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边的人伸出一只手,撘住她的肩膀,将她按了下去,依旧对着对面商会会长说到:“我家小朋友手粗脚笨的,还是麻烦茉莉小姐吧。”
佟闻漓被摁下去后呆呆抬头,见到旁边的人彬彬有礼的样子,回过神来,他刚刚是不是说说自己手粗脚笨了。
茉莉一脸不情愿,眼泪珠子都要掉下来了。
佟闻漓不敢看地把自己的眼神缩起来,从来体贴得体的先生原来也会做这种逼急娇娇女落泪的事情,可真是一点都不绅士呢。
“不就是泡杯咖啡嘛。”商会会长急眼了,他来了这么久,推荐女儿这条路堵死了不说,就连不涨租的建议到现在为止也没有提出来,再这样下去,他就白来了。
外头的人可是都说先生特邀他来庄园的,等会出去什么结果都没有他可怎么交差啊。
想到这儿,商会会长再疼爱女儿,也不得不起身逼一逼了。
“我说茉莉,不就是一杯咖啡的事情,你……”
“我不去,我为什么要给一个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人倒咖啡……”
眼见父女俩要起争执,先生站起来阻拦:
“金会长,是我考虑不周,做咖啡这么讲究的事,怎么能就在这露天长廊做呢,改明儿我让他们找一间好的咖啡室,我做东,定能让茉莉小姐好好发挥的。”
“今天就算了,茉莉小姐心情不佳,做出来的咖啡也没有什么雅趣。改日,改日我定然再次邀请。”
“晚点我还有个电话会议,我就不多留会长了。”说完之后也不顾商会会长的劝阻和挽留,像是起身相迎送客了。
“哎,先生,咱们的事还没有聊完呢……”
站起来的人点着头把人往外面赶:“改日,改日一定再约。”
……
佟闻漓拿着小勺子站在那儿。
走到门口了做表示的男人折回来,这会儿神色轻松了不少,看到她杵在那儿,于是问到:“好吃吗?”
佟闻漓没有直面他的问题,而是坐下来,瘪瘪嘴,在那儿说:“先生您拿我搪塞人家。”
他拉开她对面的椅子,也在她一旁坐下来,看着她,像是同意她的观点点头说:“小朋友还挺聪明的。”
“傻子都看出来了。”她抬头,“您看到茉莉小姐看我的眼神了吗,那眼神要刀人。”
“你还怕她呢。”
“我怎么不怕她,人家有权有势的,我不过就是个布置花廊的。”
“这花廊是你做的?”他再环顾了一圈,这景观别致,审美高级,他还以为奈婶又从哪里搜到什么花艺师了,还想说往后就指定这一家了,却没想到是阿漓做。
他不由地就表扬道:“我就说今天景观别致,原来是你做的,倒是便宜了那些人。我们阿漓的审美真不错。”
这话在佟闻漓听来却有点他又带点揶揄的玩笑口吻的样子。
佟闻漓有些急:“您从前不是这样的。”
“我从前是怎样?”
“你——”佟闻漓想说他从前从来儒雅、绅士,但脑海中浮现那次他在游艇上的画面,想起他在顶楼吃法餐的时候微微上扬的眼尾,又觉得或许他就是这样,她了解他越多,他或者就是这样越多样的。
“反正我要是出了这个门被茉莉小姐装进麻袋里扔到湄公河了,你就是罪魁祸首。”佟闻漓改了口吻。
“哪有你说的这样夸张。”
“反正所有的坏处我都受,所有的好处您都占,今个出了这个门,那会长回忆起来发现自己想说的话被你三言两语挑衅成为她家女儿的争风吃醋了,偏偏您让奈婶做的这么隆重,外头看来您还是诚心跟会长交往,立得个体面的绅士人设,您就是只表里不一的老狐狸。”佟闻漓说到一半,把头转过来,“您是不是也是这么对我的?”
这话前半部分听听还让人觉得这小姑娘还挺聪明的,但听到后半部分他皱了皱眉头。
于是他慢条斯理地端起了手边的咖啡,唇刚碰到,又觉得咖啡放久了味道都变了,于是又放了下来,假模假样地叹口气,吓唬她:“我可不就是这么骗你的嘛,把孤身一人的你骗在这里。我早就想好了,等过几天,你那些小伙伴以为你在这儿吃喝不愁的时候,就悄悄地把你卖了。”
佟闻漓没想到他这么说,转头过来嘴巴张的老大地看着他。
“您是骗我的吧?”
“你说呢。”他身子后仰,微微敞开腿,闲适地坐在那儿笑。
佟闻漓说不过他,焉在那里,小声嘟囔:“您利用我,还理所当然。”
“嗯——”他拖长了尾音,像是思考了一下确有愧疚,又拿出来一个解决方案:“作为这次的报答,我可以每日买甜品补偿你,一日一份。”
佟闻漓不说话。
“一日两份?一日两份总行了吧,不能再多了,多了蛀牙,这总够了吧,这家甜品点是很难买的。”
“对您来说,西贡有什么事是难的。”她把身子转过去,不面对他。
他见她侧坐在那儿,说这话的时候带着些气性,明明就是不高兴。他拿过桌面上摆着的一把折扇,敲了敲她的头。
“你倒是会恭维我,怎么就没有难处了,那店不接受预定,谁去了都要排长队的,我偶尔要一份插个队还是容易的,要是天天要,我还是要去走动的,拿着礼盒腆着脸皮去求去呢。”
佟闻漓被敲了头,气呼呼地转过来,摸着自己的脑袋:“那您去求嘛,您说一天两份的,您要说到做到!”
她说这话的时候眼睛瞪得圆圆的,鼻尖朝向他,嘴下意识地嘟在一起表达不满,这让她的腮帮子有些圆。
他于是浅浅说到:“阿漓,你长胖了些。”
“是吗?”对面的人立刻被他说的话转移了注意力,把自己身上那条宽大的草白色连衣裙掀起来,看着自己的脚尖,有些紧张地看着他,“先生,我真的胖了吗?”
他依旧不说话。
她从椅子上下来,走到他身边,唤他:“先生。”
他闭着眼,故意不理她,淡淡地说:“怎么了。”
“您说我胖了。有没有一种可能,是这条裙子,它显得我比较臃肿。”
佟闻漓说完,眼见坐在那半躺椅上的人依旧没有说话,甚至看他的样子要在这儿午睡小憩一会。
他的神情全都藏在他那闭上的眼里,她看不出来他的心思,于是像是为了看清他说的是实话还是寻他的笑话,她凑近蹲下来,那宽大的裙摆刚好落在他的皮鞋上。
草白色柔软的棉麻布料时而摩挲到硬挺的西装面料。
她轻声唤一声“先生”,而后盯着他的睫毛,那根根分明的睫毛毫无动静,像是证明他已经睡着了一样。
她于是更靠近了几分。
她没发现自己的发梢先于她的动作已经悄悄地攀上了身侧的人的肩膀,而后来到他微微敞开的衬衣下的锁骨处,最后陷在那凹陷的骨缝里,悄无声息地寻了个契合的位置。
“先生。”
她再轻轻唤她一声,她靠的足够近了,近到她都能看到他脖子上逆着光涤荡着一层晕细微的绒毛,看到他只有这样的距离下才能看到的下巴上的胡茬。
但他依旧没有反应,即便她那样靠近地叫他。
于是她小小叹个气,扫兴而归。
只是她一转身,躺在那儿的人的喉骨就像是忍到极致一样,深深地滚了滚。
第22章 生长
其实佟闻漓也没有因为先生把她当吸引火力的挡箭牌这件事而生气。
但她还是下意识地会在他面前耍那一点点为数不多的小脾气, 但这小脾气也只是限于她顶撞两句。她也知道,先生从来不与她计较,不仅不与她计较, 晚间的时候还让奈婶过来了一趟。
奈婶带着一个裁缝师父过来的,佟闻漓一脸不解。奈婶却笑盈盈地解释说到,阿漓小姐并未长胖, 是白天的衣服不合身,这就按照她的体型做几套合身的, 谢谢她今天解围。
这话一听就是先生说的, 他下午逗弄了她, 晚上就安排人给她做衣服,算是补偿。
裁缝师父姓莱,拿着软尺三下五除二就把佟闻漓的身形量好了,她一边记着数据一边笑呵呵地说:“阿漓小姐怕是还在长身体呢, 稍微做得宽一点才更合适。您喜欢什么款式的啊?”
她这一问倒是把佟闻漓问懵了, 她对时尚服装开窍的晚,也还是在庄园里才看到过几次上流社会的姑娘们穿的那些繁杂又多彩的裙子, 她钝钝地说:“您、您会做什么样式?”
她这话说完,对面两个年长的女人都笑出了声,奈婶拉着她解释到:“阿漓小姐,莱师父是整个西贡最好的私服定制老师傅,只有您说不出的款式, 就没有她做不出的款式, 您只管说, 大胆地说。”
“那您会做旗袍吗?”佟闻漓这样问到。
这下轮到对面的两个人有微微迟疑了。
“倒不是不会做, 只是阿漓小姐年纪还小,旗袍对于您来说, 倒是厚重了些,压着您的活泼了,当然也可以做,我给您做两身洋裙再做一身旗袍,等您再长开些,自然就能撑起来了。”
裁缝师父是见过各种各样的人,什么人适合穿什么衣服,她也从来不昧着良心。
佟闻漓觉得莱师父说的也有道理,她虽然对中式旗袍,但也听从了老师的建议。
莱师父比着她的身形量着,佟闻漓从镜子中看到自己的样子,看上去是小了一点,哪哪都小了点。
阮烟时常打趣她是不是没发育,先生说她胖了的时候她还以为是不是不一样了,但现在比着镜子这样看起来,自己还是毫无变化。好歹长长个子也是好的,如果她能长些个子,那她站在先生身边的时候,至少不会一眼就被别人认为他们之间差着辈吧。
“好了。”莱师父收起软尺。
佟闻漓这才回过神来,她不知道为什么在这样的夜里会有奇奇怪怪的想法。
“奈婶,麻烦您跟先生说一声,之前他给lyrisa小姐定制的礼服已经送到她那儿去了。”莱师父临走的时候说到。
佟闻漓听到lyrisa的名字,知道她就是那个出现在先生车里、甚至在先生庄园里办过生日派对的那个女明星。
佟闻漓下意识想到的就是她那样曼妙的曲线,白皙的皮肤和性感的红唇。如果她穿上旗袍的话,那一定是风情万种。
先生也会为她特地找来莱师父定制礼服吗?
“这么快呢,那可真是谢谢您,我还怕赶不上下周的慈善宴呢。”
“我知道先生出席,lyrisa小姐必是要作陪的,那是不管说什么加班加点都是要赶制出来的,裙摆的碎钻是我那帮绣娘一粒一粒地绣上去的,可是瞎了我几个手下的人。”莱师父邀功到。
“那真是辛苦您了,还麻烦莱师父与我去前厅结了手工费。”
“哎,这不成了我来讨钱的嘛。”
“我家先生惯不喜欢的就是欠人人情。”
奈婶带着莱师父往外走,边走边还跟佟闻漓打了个回见的招呼,佟闻漓摆摆手,待人走出屋子后,脸上的神色才慢慢恢复成平静。
先生出席体面的场合,身边定是lyrisa小姐作陪的。
如果跟茉莉小姐这样家世显赫的贵女来往是一种虚与委蛇的周旋的话,那么和lyisa这样无利可图的影星成双入对,又是为什么呢。
是因为她不允许任何男人拒绝的美貌吗?是因为她红唇微启的风情万种吗?是因为她身上见过世事游刃有余的酒场迂回吗?还是因为她性感又举止大方,成熟又待人体贴?
总之,那都是佟闻漓身上没有的东西。
在接下来的日子里,她总是带着时不时在脑海中不由自主浮现的那些对比。
她觉得自己有些奇怪,为什么要拿自己跟lyrisa小姐比较呢,这两者从来就没有对比性。
她只是得到怜悯后暂住在这里的过客,哪怕先生待她好,过不了多久她就会走的。
她,应该只是他抒发愧疚和怜悯的一个对象吧,就像她对来福的感情一样——那种弱势一方的孑然一身无可旁身的感觉可能就是这样激起了强者的一些保护欲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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