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这人间一切一切的美好,都和曲有意无关。
萧景千却没有先说花颜的事情,她试探着说道:
“这么多年,也该放下了吧。”
“嗯……确实是应该放下了。”
曲有意的眼神黯淡下去,她用手指捏着桃花枝,将桃花一瓣一瓣轻轻摘下,然后让它随着风轻轻飘下:
“按理说其实是应该释怀的,可是在心上既然已经烙上一个疤,那疤痕就就一辈子不会消失了。”
言之有理。
“我会愧疚、悲恸,这已经成为粗茶淡饭了,但我也要好好活着,”曲有意缓缓叹了口气,强忍住抽噎的冲动,“她让我好好活着的,那我也要完成她的遗愿啊。只是可惜那句喜欢,她怕是这辈子都没有机会听到了。离别……只是人之常情而已罢了。”
如果离别是命中注定,那么长久的爱就是对抗命中注定。
让萧景千没想到的是,曲有意并没有把纪燕然埋葬在司玉的墓中,而是埋在了白玉兰旁。
萧景千用手拍拍她的肩膀,安慰道:“她看到你满山庄的花海,就算你不说她也会听见的。”
“但愿如此啊。”曲有意勉强地挤出一点笑容。
“对了,你来是有什么事情么,我现在已经不是天冥的人了,大部分的忙我也不能略尽绵薄之力了。”
萧景千解释道:“花颜沉睡了三年还是没有醒来,她的心脉都很是正常,我兄长说她可能有郁结,说她可能有执念未化。她和你相处时间最长,故此来问你了。”
“哦,这样啊,”曲有意的眉头舒展,“这样,我想问你个事情。”
“问吧。我定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景千,如果你是神明,你有一个信徒,对你绝对的忠诚,你知道了这件事,你会让她说什么,还是做什么?”
萧景千绞尽脑汁,却始终找不到一个确切的答案:“神明会让信徒做什么?无非是给神明多投香火钱?或者多美言几句?或许是修缮神祇?”
曲有意双手撑着后面的地面:“信徒若是对神明绝对忠诚,你即使不去说些什么,那么信徒也会为你付出的。”
萧景千怔愣了一番,迷茫地说道:“那……”
“你换位想想,花颜也当过神明,那是她未完的心愿。她的执念是巫祝祭司啊。”
萧景千忽然彻悟,她站起身朝着曲有意微微躬身:“多谢曲姐姐指点。”
望着萧景千远去的背影,曲有意撑着自己的额头,长长地叹息了一声:“遇上景千,小郡主何其幸运啊。”
回去的时候,萧景千故意兜了圈子,在芳殿取了那把祭祀用的长剑还有曲谱,她找了琴师在殿中照着曲谱弹奏古琴,自己则在殿中学着当时的佑安郡主舞剑。
琴声悠扬断肠,弦音如同杜鹃泣血。
她在屋中|日日舞剑两个时辰,琴师弹上两个时辰,日子从芳菲盛开的春初,到了烈日当头的盛夏,又过了落叶飘零、满地金黄的秋日,最后来到了大雪纷飞的冬日。
白雪三尺厚,漫过萧景千的膝盖,她伸出剑直指着屋内,正当她要结束剑招的时候,她忽然听到背后有细微的脚步声。
“在腊月寒风里的雪地里练剑?我在军营都没见你如此勤奋过呢。还不回来进屋,屋里暖和。”
她简直不敢相信,说话的人竟然真的是自己朝思暮想的人。
听到熟悉的声音,萧景千忽然热泪盈眶,迫不及待地转过身去,她一个箭步冲上了台阶,把花颜紧紧搂进了怀中。
“妻君若是喜欢,我天天为妻君舞剑,我|日日为你梳妆,你大可站在台上,让万千人追随你,不必在乎蜚语流言,我就站在你的背后保护着你。”
爱意在此刻汹涌膨胀,花颜摸着她的头发,在她的怀中喃喃道:
“不必让万千人追随我,你一人,就已经足够了。你才是我一生的长久之计。”
……
三日后,在京畿大道上,爆竹声传九霄,夹道两侧的人欢呼雀跃,花轿中花颜坐在纱帘半遮掩的车撵上,凤冠珠帘遮面,半透红纱掩头。此时此刻的花颜美的不可方物。
天下尽知当年死里逃生的小郡主和矢志不渝的昭阳将军今日成亲了。
一位青年在花轿旁驻足,艳羡地说道:“听说了吗,这可是皇帝给小郡主和昭阳将军的赐婚!她们先前分离几番,比那话本里讲述的还要精彩。”
戴着帷帽的曲有意压低了声音,回答道:
“那可是,毕竟有情人终成眷属嘛。难得见到话本中的内容成真了。便祝二人百年好合,白头偕老好了。”
一路行到皇都,花颜从花撵中被扶着下来,一抬眸就看到在门口迎接她的萧景千。花颜的嘴唇微微勾起一抹弧度,美目流盼,顾盼生辉。
萧景千的眸子深邃如黑曜石般璀璨耀目,她心跳如鼓,连接过花颜的手都忍不住有些颤抖起来。
这双手一握,这辈子都不会放开了。
“我既然许诺给你的十里红装,就不会轻易食言。”萧景千对着花颜说道,满眼尽是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