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颜双眸澈净明透,她天真地说:“如果这就是你说的私奔, 那我愿意永远永远和你私奔下去。”
她已经很久没有感受过真正的自由了, 但是当萧景千带着自己离开这个污浊地境之时, 没有了所谓的郡主、巫祝神女的身份作为自己的枷锁, 没有女戒的束缚,她头一次觉得自由是如此令自己酣畅。
“嗯……那就永远私奔下去。”萧景千似乎是没有听懂, 她大口呼入新鲜洁净的空气,懵懵懂懂地应了一声。
花颜埋在萧景千的肩窝上, 努力汲取一点温暖。萧景千下意识地把胳膊放在花颜的背部,发现花颜好像一只温顺听话的小猫。
“好了,继续待在这里肯定会被徐家军发现的。”仅仅是残留了半分温存,花颜从萧景千的身上翻身跃起,掸掉自己和萧景千身上的尘土。
二人再次踏上逃亡的途中,萧景千挽着花颜的手躲过了明月楼弟子的袭击,为了防止在丛林中迷路,又偷偷在树上刻下标记。终于再次回到芳殿的时候,遽然发现这里早就变成了断壁残垣,断裂的瓦片混合着尘砂散落一地,飞烟漫天飞扬,满目疮痍。
“……”花颜怔愣在原地。
四周山林鸮音切切,听得令人脊背发凉,顺着逼仄的小道一路向前,没有见到任何一户升起炊烟,当时刻着“芳殿”二字的石碑早已砍半,像是锐利之物所致,又像是有人蓄意破坏这里。花颜心中更是惶恐,周围已经静的只能听到她们二人脚步的声音。
“花颜,你没事吧?”萧景千看着花颜的神情,也不自觉捏了把汗。
紧接着她四下观望,没想到并没有找到晏娘子,胡乱猜测道:
“花颜,怎么回事,晏娘子她呢?怎么不见她的身影?”
晏娘子是盲女,若是听见贼人来临,说不定逃离不了芳殿。
花颜顺着记忆中的方向努力寻找晏娘子的踪影,却没有找到晏娘子到底是身处何方,一种恐惧的想法自花颜心头油然而生,若不是晏娘子已经被贼人逮到,或者已经遭遇了不测。
花颜从地上抓起一根染上泥渍的长命锁,长命锁早已布满裂痕,又看到满地散乱的红线团,颤抖着双手将其放入怀中,紧接着脸色惨白,双眼通红。
“景千,别找了。”
“怎么?”萧景千疑惑地抬起头。
“我们现在不用找晏娘子了,晏娘子已经……死了。”花颜努力忍住抽噎,紧紧握住手中的长命锁。
好歹晏娘子服侍自己多年,跟自己在芳殿多年相依为命,可是如今竟然遭此毒害……真可谓是……
听得凄厉鹰啼从天边传来,两人不约而同地朝着天空望去,一只翼展足足有一丈多长的苍鹰自天空盘旋,萧景千本来以为是徐盏派来监视的讯号鹰,便拉着花颜一同躲藏在残败的茅屋之下。
没想到苍鹰始终尾随在花颜和萧景千身后,还穷追不舍,旋即落在萧景千的肩头,萧景千认命似的阖上眼帘,却没想到苍鹰并没有要害她,这时候花颜蓦地发现苍鹰强有力的腿上绑着一封卷好的信笺。
徐盏在信上说了什么?
萧景千心中咯噔一下,取下信笺一看,署名正是之前惹人嫌弃的徐盏小将军。信笺上寥寥几个字:
“明日子时之前,如若不把人送到将军府之上,明日午时萧棠讣告天下闻之。”
徐盏是疯了吗,为了郡主居然连萧家军的三军统领之一都要害死?这是要置天下兴亡之不顾吗?还是想延误战机把兵家常事当做儿戏?萧景千脑中轰鸣不已。
花颜凑过来,盯着那信笺好长一段时间才缓过神来,她迟疑许久,对萧景千问道:
“所以,景千,你想作何选择?”
萧景千迟迟没有抬起头,只是长久的缄默。
是啊,到底有没有一个抉择可以既可以兼顾萧棠和花颜的?
“你觉得世间可有两全法?让我们不重蹈彰忆月和叶霜当年的覆辙?”萧景千忽然望向花颜,眼中的光忽然变得黯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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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的将军府外,打更人走过长街打过了一更,此时已经是戌时,留给萧景千和花颜抉择的时间仅仅是剩下一个时辰。徐盏当时告诉徐母的两全其美的计策便是如此。
徐盏凝望着窗棂之外的萧条景象,令身旁的两位给自己又泡了一杯贡茶,长长的吁出一口气:“相比于花颜,其实我更看到萧景千,花颜不过是欺骗皇帝老儿还有黎民百姓的一种慰藉、国运不济时的背锅者罢了,不值一提。若是能将萧景千收入账中,那我们徐家可真的才是光宗耀祖了。”
如果萧景千为了家国大义和亲情而舍弃儿女情长,便是花颜和萧景千挑拨离间,顺道还是抱得美人归,如果萧景千选择风花雪月,放弃她在漠北的兄长,那么萧景千也就没有必要收入帐中了,她也必定不能成为未来的女将军。
当时秋围徐盏也是在场,他看人向来很准,以前也慧眼识英雄,提拔过许多得力干将。相比于沙场上打仗,她更擅于观察人心,也更擅长揣测人们内心的想法。
现在身处漠北的萧家军将军萧棠孤立无援,圣上已经派出徐家军支援关中要塞,收复漠北和鲜卑指日可待,可是什么时候支援可就取决于徐将军了,若是徐将军迟来几个时辰,恐怕萧棠身陷敌营,命多半保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