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不错。”叶霜点微微颔首,唇角微扬,这件长衫确实不错,她头一次不穿素衣过市,倒是有些不习惯。
彰忆月餍足地点点头,替叶霜把玉扣扣在她皓腕间。叶霜的手白皙修长,肌肤晶莹剔透,戴上蓝田玉扣衬托得更加美艳。彰忆月满意地摩挲着自己的杰作,一副邀功的模样。
“师父师父,喜欢吗?”
“这是必然,月儿挑的怎么可能不欢喜。”
彰忆月掩面笑笑,将另外两件长衫也递给千机娘:“劳烦千机娘包装好了,送到我府上去。”
千机娘应诺一声,便叫其他小厮忙活起来了。
叶霜没有注意到的是,就在长衫的最下面,还藏着两身凤冠霞帔。
外面爆竹喧天,嘈杂地声音盖过醉花楼里吴侬小调,孑然站在揽月阁上,叶霜推窗默然抬眼,滚滚尘烟之中,高台之上许多身穿祭神服的人摇着经筒,面上用颜料画上许多色彩,身上的银铃铛泠泠作响。
每年的这个时候陛下都会开粮仓济民,再减轻民众赋税,天下百姓都会聚集在京畿大道,讨一份来年好福气。
彰忆月举着拨浪鼓,也跟到叶霜的背后。
叶霜喃喃道:“又是一年一度的祭神大会,听闻大雁城中长公主到年方二八时,便必须登上高台,毕生只能为国运祈福,称作‘神女’,所有人都会对神女祈愿,祈求上天眷顾。”
都说神女可以通天晓地,会挑选幸运的人让神明知晓其愿望。
高耸入云的揽月阁两侧挂上大红灯笼,彰忆月挑灯看向台下。百姓挤在街口,无论穷困富贵。他们高呼着祭神的声音,她心中也不免升起一丝敬畏与艳羡,她忽然惊觉自己还有一年的时间,也要成为叶霜口中的神女。
“成为神女真好呢。”彰忆月嬉笑道。
站在高台之上受人瞩目、受人仰慕,簇拥在人群之中,祭祀的内容无外乎是祈祷上苍,保佑苍生安居乐业而已。
叶霜却没有半分欣喜的模样:“有些事情,就算是你自认为已经看清楚了,但却仍旧被蒙蔽着双眼。”
雄鹰自由翱翔于九天之上,自由自在的活着,可以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可以为自己而活。
但是神女不同,神女是被束缚的,是如同傀儡被一双双无形的手操控的,她的一切行为都有人安排好了,有人为她谋划,有人为她谋取。
她所要做的事情便是为苍生祈祷上苍,让上天知晓他们的愿望,唯独自己的心愿只能藏在心中,至死缄默不可言。这些事,彰忆月又怎么可能懂得呢?
“哎呀,师父不要想这么多啦。走啦走啦,去领桃花木啦。”
彰忆月拽住叶霜的手,她的手腕很细,纤弱好似无骨,彰忆月有些心疼,她这么多年是怎么修习剑术的。
夜空中星子揉碎,漫天撒落,汇入盛满花灯的长河,刹那间火树银花合。
叶霜先是怔愣,旋即嘴角勾起一抹弧度,她紧紧回握,把彰忆月牢牢地牵住。从此悲与喜,都和她相关。
至此一牵,这双手,她便是再也放不开了。
她若喜欢,便随她欢喜罢。
大不了以后彰忆月在明,自己在暗。一辈子由自己护她无虞,亲手教她习剑,亲临她的祭神大会,亲自把她送上花轿,亲眼看她孩童绕膝转,待她与自己垂垂老矣,也不必困于俗世枷锁,也算是了却一桩心愿。
可是彰忆月的心思,叶霜又怎么会懂呢。
无怪乎“我本有心照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了。
彰忆月带着叶霜挤入熙攘人群中,台上祭神者从祈福箱掷出无数桃花木,掀起场下惊涛一片。
“好难抢啊,我也好想写祈愿。”彰忆月发起牢骚。
总计不过这么多些桃花木,偏偏有好几百人也要争抢。
“你在这里等着,我去去就来。”
“哎?”
彰忆月还没反应过来,只见叶霜冲进人头攒动的人群之中,挣脱了她的手,一晃便没了身影,彰忆月在千百人中找寻她的身影,可是怎么都不寻不到。
彰忆月看着空空如也的手,望着茫然无际的人海,一时间陷入了沉思,心间忽然空落落的,好像缺失了什么。
如果说,她只是猜测,如果未来的某一天也像是今天这样,她握不到叶霜的手了,在人海中与叶霜千万次擦肩而过,这算不算是彰忆月最遗憾痛苦之事。
如果她从未遇见过叶霜,她此刻又会在什么地方,或是等待谁来漠北赎她呢?
可是司玉都说漠北的人像是雄鹰一般洒脱自由,一旦将其禁锢其中,让雄鹰脱离自由翱翔的苍穹,便会使其绝食而亡。
若是她愿意永远陪在自己身旁,她宁愿给她摘下无垠长空的星辰,可是这又怎么可能做到?这难道不是无形之间迁就了叶霜?
彰忆月忽然红了眼眶,她抹了抹自己面颊的眼泪,勉强地挤出一抹微笑。
是不是……她必须是时候放手了。
可是“喜欢”二字,难道不正是想将对方占为私有吗?
就在这个时候,拥挤的人群之中忽然有人举起手来,叶霜眼疾手快,一举手便拿到桃花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