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齐历来不禁鬼神之说,是已大多老百姓宁肯信其有不肯信其无,二人一时想到那日那老神仙对穆凤兰说的话,面色一沉,孟景洲起身:“我带人去一遭。”
孟禾鸢道:“兄长你沉不住脾性,还是我去,我带蒙竹和雾青去。”她神色认真的同孟景洲对视,孟景洲败下阵来,“小心些。”,他知道此事孟禾鸢始终有愧,不做些什么心神难安。
那老神仙住的地方有些萧瑟,蒙竹只是呸了一声:“装神弄鬼。”,三人站在了门前,孟禾鸢刚要敲门。
“不是他。”宽广而带着震颤的声音低沉响起,孟禾鸢刚抬起的手还没动,便被吸引的回过头去,颜韶筠倚在巷口,雾青瞧了,暗暗把剑横在身前。
孟禾鸢恼怒:“你……你又跟踪我。”
颜韶筠却不说话了,径直转身离开了,孟禾鸢犹豫了一下,还是被他那句“不是他”引了过去。
“颜大人刚才那话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怕你怒起把人砍了,会被百姓的唾沫星子淹死。”颜韶筠抱臂淡淡的看着他。
这话纯粹便是有些逗弄之意了,孟禾鸢没搭茬。
“我来便是有个法子,但是冒险了些。”颜韶筠语气一顿,“不知你可愿意?”
孟禾鸢犹豫了一下,还是在嫂嫂重要间决定暂时不同他拉扯了,只为:“什么法子。”
“他未见过我,若他真是凶手,定会再次作案,若我上门去寻他给我的娘子看怀相该如何?”
一语点醒梦中人,孟禾鸢虽心中掀起惊涛骇浪,但面上不显,“多谢颜大人,此事我会叫哥哥安排的。”,言外之意其实并不需要他的参与,但是你的好意我会记着的。
随后她转身就急急的往知州府走,颜韶筠气笑了,翻脸不认人的本事见涨啊。
孟禾鸢回去同孟景洲说了此事,孟景洲登时拍板去安排人,颜韶筠又神出鬼没的走了出来。
“此事我去最合适。”他神色淡淡,一脸冷霜,像是在怄气,孟禾鸢当作没看见扭过了脸。
孟景洲亳不犹豫的点头:“行。”,山英已经告诉他了,他一点也不意外,能不遗余力的利用这厮最好不过了。
孟禾鸢蹙眉,对又要和他扯上关系不是很赞同,只是哥哥和他也算是同窗,只是因为她便嫉恶如仇的针对颜韶筠,她自问做不成这事来。
颜韶筠看向孟禾鸢:“你配合我。”,他语气不大好,话语里确实不容置疑,孟景洲一点就炸:“你想都别想。”
“我倒是很好奇,那老神棍是如何看出……”,颜韶筠不客气的意有所指,没有搭理孟景洲的不许,在场人均是一滞。
“莫非真的是有两把刷子?”山英犹疑道。
“我倒是知道有种药可使妇人的脉象呈现脉滑如滚珠之相。”孟景洲道,他在北地多年,乱七八糟的东西见多了,不知道这样能不能骗过那神棍,孟禾鸢点点头:“哥哥,那便叫我去罢。”她水灵灵的眸子恳求的看着孟景洲,孟景洲气势弱了下来:“别告诉娘。”
孟禾鸢点头如捣蒜,瞧着颇为灵动,孟景洲咬牙脑恨自己就是个墙头草,大约待凤兰回来也没办法把当初放的狠话实现。
颜韶筠拿着一顶帷帽扣在了孟禾鸢的脑袋上,他逼的极近,气息又被他捕捉,眸子里的疯色险些又遏制不住的冒出来,转而一瞬又隐藏了下来,满目温润淡漠。
“夫人……”,他语调缠绵,像是吃了粘腻的蜜糖,叫孟禾鸢离他离得远了些。
“提前适应罢了。”他又脸色臭臭的说。
孟禾鸢的抗拒变得平静下来,孟景洲搞来了那药,叫她服下,说这药大约三两日便没了效用。
孟禾鸢点了点头,结果下一瞬便扶着胸口干呕了一下,她震惊的看着孟景洲。
“这药……确实是使妇人有假孕现象,包括反应。”孟景洲挠了挠头,讪讪。
“孟小侯爷,有人在城西发现了一处线索,叫您去瞧瞧。”,孟景洲咬牙看着二人,最后同山英说:“看好他们俩。”,同样要喷火的山英点了点头,叮嘱完便一步三回头的离开了。
颜韶筠待人走后便轻拍着孟禾鸢的脊背,山英大喊:“喂,你碰哪儿呢?”
颜韶筠半环着孟禾鸢,神情不耐烦:“没瞧见你们姑娘身子不舒服?安生些,要么便滚。”
山英没见过这么厚脸皮的人:“轮得到你来?”,他说完想隔开颜韶筠,忽而又想到了自己也不合适,一时上下不得,“春缇呢?”
颜韶筠觉得她身边的这些侍卫当真是惹人厌烦,碍眼至极,若不是看在她的面子上合该一个个杀了才是。
楼上楼下都不见了踪影,隔壁间,怀安绑着春缇,嘘了一下:“都是为了主子们的幸福,你安生些。”
春缇咬着布帕瞪他。
孟禾鸢又难受了,颜韶筠忙把人横抱起,顺带使唤山英:“还不赶快去安排找人去请老神仙。”
随后无视山英,抱着怀里虚弱的人儿上了楼,嚣张的关上了门。
山英目瞪口呆。
屋内,孟禾鸢难受至极,胸间像是浸了一块儿棉花,又涨又堵,不上不下的。
四肢也有些肿胀的感觉,还头晕。
颜韶筠终于短暂的拥有了她,把人轻轻放在床榻上,手臂环过她的腹部,轻轻搭着,像是那里真的有二人的骨肉。
“阿鸢,夫人。”,他欣喜的低叫着,孟禾鸢神志都有些不大清醒,没听着他在说什么,只是低低的“唔”了一声。
颜韶筠几乎是一瞬便低下了头,沾上了她的唇舌,肆意品尝。
孟禾鸢再不清醒,也察觉到了不对劲,睁眼便是一副极俊朗的流畅的容颜,那样的眼眸灿烂若朝霞,宛如水波一般轻轻荡漾,泛起阵阵涟漪。
她瞬间脸涨的通红,挣扎了开来,推拒着颜韶筠的脑袋,气得一阵阵哆嗦。
随即手脚上阵,本想又抓又挠的使些蛮力往他那张可恶的脸上招呼,谁曾想颜韶筠的一条腿却顺势曲起挤了进来,导致她的腿倒像是勾在他的腰间,颜韶筠对她小猫似的反抗并不在意。
“你若是敢继续,我就去告诉哥哥和父亲。”,她好不容易腾出来,委屈的怒吼,随即气得大喘气。
颜韶筠本来也没打算怎么样,只是拿些这段日子患得患失的赔偿。
他失笑看着身下的人儿,都这么大了,还跟个小孩子一样告状,“说什么?说我轻薄你?还是说我纠缠你,那就如吧,再好不过了。”他恨不得叫所有人知道他想要她。
他不打算再藏锋,要光明正大的追寻,要死还是要活都不在意,他只想得到他想要的。
第48章
屋内凝香氤氲,孟禾鸢闹累了,恹恹的耷拉着脑袋,唇色苍白,眉宇间又像是初见时病弱游丝的样子,颜韶筠适可而止,揽着她的腰身扶了起来。
外头传来敲门声,怀安低声道:“公子,人已经在路上了。”
颜韶筠神色一敛,“知道了。”,他把孟禾鸢扶着躺下,叫她的手腕儿搭在外头,放下帘帐,遮掩住她的面容,随即等人过来。
那老神棍被怀安搀扶着,颤颤巍巍的往屋里走,他衣着更为破烂了一些,身上还夹杂着一股难以言喻的味道,颜韶筠像模像样的起身:“素闻您的名声颇大,今日劳烦您给我未诞世的麟儿瞧上一瞧。”
那老神棍没说话,垂眸看着被遮掩的妇人,颜韶筠主动解释:“抱歉,我家夫人衣衫不甚整齐,见谅。”
“无妨,无妨,不影响。”他要求颜韶筠夫妇二人的生辰八字、怀胎日子都写了下来,又把了把脉,在哪儿伸手算了一通:“老朽便直说了,公子命中属土,与您的夫人天生相克,你们二人强行结胎,会折损她的寿命。”
颜韶筠:“……”
他蹙了眉,一时不知这老东西是瞎说还是真有几分,二人的生辰八字俱是真实的,饶是做戏,他也不自觉脸色沉了下来。
那老神棍原本混浊的视线清明了几分,“言尽于此,公子若是觉得老朽说的不对,那便就当老朽没来过。”说完,撑着拐棍颤颤巍巍的推开怀安要扶他的手,离开了。
颜韶筠站在原地,直到帘帐传来细微的动静,孟禾鸢起了身才发觉这并不是他的屋子,意识到他昨日是虚晃一枪,咬着下唇,没有说话,便是径直出了屋,才发觉这间屋子就在她的隔壁。
颜韶筠没有再跟过去,他唤来怀安,叫他派人跟着那老神棍,怀安领了命,拐到自己屋子里把捆得满脸通红的春缇放开:“好姐姐,你莫要生气,都是公子叫我这么做的。”
春缇恨恨瞪了他一眼,小跑着去寻孟禾鸢告状去了。
不多时,怀安派去打探的人回来了,说那老神棍回了家,只是出门是那老妇,老妇拐到了往后的那座破庙里头,之后破庙里出来了一位破破烂烂的妇人,侍卫跟随了一路,发觉那妇人鬼鬼祟祟的回到了客栈,大约是来踩点。
山英已经跑去给孟景洲通风报信了,孟禾鸢不知何时站在后面听了所有,“她既是奔着我来,那不抛出鱼饵,如何会上钩。”
颜韶筠淡淡道:“你不许去。”
怀安挠挠头:“是啊,二少……孟姑娘。”他暗自拍嘴,险些说错了话儿,“让奴才去吧,奴才个子小,倒是可以一试。”
孟禾鸢没有强求,她果决的嗯了一声,叫春缇去把她今日的衣裳拿过来,颜韶筠闻言眉眼阴沉,在春缇把衣裙递给怀安时,颜韶筠劈手夺了过来。
怀安和春缇面面相觑。
“姑娘家的衣裙如何能随意给外男穿,就拿一身女使的衣裙罢。”颜韶筠嘴上是这样说的,手上却没有丝毫放手的迹象。
不得已,怀安最后穿上了春缇的衣裙,春缇忍着笑给他绾了个奇奇怪怪的发髻,最后帷帽一带什么也瞧不见,随后同颜韶筠出了门。
孟禾鸢出神的瞧着他们的背影,春缇好奇问:“姑娘,颜大人千里迢迢跑到这儿来,您可是原谅他了?”,二人的身影渐行渐远,孟禾鸢回过了神儿:“我们本不是一路人,没什么原谅不原谅的。”
他总归是要回京城的,回到他的天地,而她也要去寻自己的天地。
春缇不大明白,在她看来颜韶筠是挺好的,在西府的人都在欺负自家姑娘的时候颜大人雪中送炭的帮了自家姑娘一把,算的上是个可堪托付的夫婿,但姑娘做什么总有她的理由。
等了有两三个时辰,日头微微低垂,霞光披满天际,客栈中的人越发的多了起来,大多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堂中那一静坐的姑娘身上,烟姿玉骨,雪肤红唇,举手投足间氤氲的流转波光。
山英疾跑了回来:“姑娘,二姑娘,人找着了。”,孟禾鸢霍然起身:“当真?快带我去。”
山英带着孟禾鸢去了他们找到的窝点,就在那玉京楼的后院,那间成衣铺子也是共犯,颜韶筠和怀安出门后,山英和孟景洲也暗自隐了起来,果然,那老妇瞧见了颜韶筠的脸后便跟了上去,经过那间成衣铺子后,老妇再次重蹈覆辙,假意身子没站稳,实际把怀安的衣裙弄脏。
怀安顺势进了那间成衣铺,隔间换衣时假意被掳走,外头都已布下天罗地网,顺着这条线找到了人。
孟禾鸢去到时知州元大人正对颜韶筠拱手:“多谢侍郎大人,若非如此在下的乌纱帽差点不保。”
颜韶筠颔首:“应该的。”
孟禾鸢绕过他们进了里头,隐隐传来大声斥责,孟景洲正对着穆凤兰不满的诉说,穆凤兰瞧着并没有什么大碍,但是神情隐隐有些不耐,后来孟景洲语气哽咽了起来她神色变得愧疚,抿了抿唇低垂着脑袋说对不起。
孟禾鸢看着二人凑在一起的模样,松了口气,她视线一扫,对上了一双灰扑扑的、茫然麻痹的眼眸,不远处的石柱后面站着一个小男孩,衣衫褴褛,瘦弱异常,正一瞬不顺的盯着孟禾鸢瞧,他脸上手上俱是脏兮兮的,虽瞧不出原本的面容,但却掩盖不住那双异常明亮的圆眸。
孟禾鸢四处瞧了瞧,便对着他招了招手,本以为男孩会怕生,结果却蹒跚的跑了过来,她矮下身:“你娘呢?怎么一个人在这儿。”
小孩不说话,只是盯着她瞧,孟禾鸢想了想便把随身带的饴糖给了他,小孩乖乖的接了过来,放在嘴里,半响,朝她笑了笑。
“他的母亲就是在这方院子逝去的,一出生便没人管,也不会说话。”颜韶筠突然出现,淡淡的同她说。
奇的是小孩见了颜韶筠便如同雏鸟见了可以依靠的大鸟,紧紧的挨了过去,颜韶筠没有推开他,反倒是不介怀的把他抱了起来,“我同官兵进来的时候,他在被那群人贩子责骂,便把他带了出来。”
颜韶筠仿佛在说一件极为寻常的事儿。
小孩一手搂着颜韶筠的脖子,另一手忽然伸出来,要牵孟禾鸢,孟禾鸢握住了他瘦骨嶙峋的小手,远远瞧去,像是一家三口般。
孟景洲出来时正好瞧见了这一场面,脸拉的老长,知州苦恼道:“这孩子怕是不好办啊。”
孟景洲侧头说:“劳烦元大人替这孩子寻找余下的亲人了。”
知州连连点头:“自然自然。”
在未寻到亲人前,去向是个问题,元大人想自己若是不明不白的带回个孩子去,他家的母老虎还不知怎么掀了屋顶去。
他眼神不住的看向颜韶筠,颜韶筠语气淡漠:“这孩子就先放在我这儿罢。”
元大人眉开眼笑:“唉唉,劳烦颜大人了。”
几人回了客栈,言氏盼星星盼月亮的终于见着了穆凤兰,直呼菩萨保佑,天爷保佑,上上下下的摸了穆凤兰一圈儿再放心:“下次莫要做这么危险的事儿了,我真是被你吓得折寿了。”
穆凤兰满脸歉疚:“母亲是儿媳唐突了,以为自己能成来着,结果险些动了胎气。”她讪讪摸了摸自己的肚子,言氏和孟景洲顿时围着她逼问起来,女使鸡飞狗跳的要去叫郎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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