恨他,我恨他。
许倾尘忽然定在原地,连呼吸都异常痛苦,她睁大眼睛,如同惊弓之鸟,疯了似的朝血泊中跑去,哭喊道:“爸!”
…
两天后。
清晨,苏音听见雨声便从床上起来,她拉开窗帘,静静地看着砸在窗上的雨点。
这两天,苏音一直待在酒店里,她不想见任何人,只想睡觉。她和许倾尘的那些事,她连做梦都在想,可是,越想越闹心。
苏音认为她不能再这样浪费时间了。
上午九点。
她离开酒店。
苏音的手机依然无法开机,她便去对面手机店修手机,维修师傅说二十分钟就能修好,苏音便坐在店门口椅子上等。
维修师傅跟他徒弟闲聊,“诶,前天解放路那场车祸,你知道吗?”
“知道,听说死的那个人是个大老板,人都被压扁了,血肉模糊的,她女儿眼睁睁地看着她爹死在她面前的,你说这得留下多大阴影啊,可能这辈子都缓不过来了。”
维修师傅叹气。
不知怎的,苏音还未开始幻想那个画面,心里就已经堵得慌了,她坐不住了,不好意思地催促道:“师傅,我着急用手机,能麻烦你快点修吗?”
“没问题。”
十分钟后,手机修好了,苏音一看,手机只剩不到百分之十的电了,她正准备找充电宝,弹出一条未接来电的短信提醒。
时间是:
6月13日,下午1:34。
来电联系人:许倾尘。
苏音拨回去,可她发现,许倾尘又把她拉黑了。
什么情况?
苏音打算问问许清词,她点进微信,登时,她怔住了。因为,她看见了虞枝发来的消息。
时间是6月12日,晚上。
【音音,我很抱歉,由于我的私心,有件事我一直拖到现在才告诉你。你的那枚平安扣,其实是倾尘的。当年救你的人,是她。】
是她,居然是她。
这些年,苏音一直希望能找到这个救她的人,是她给了苏音二次生命。
那件事发生时,苏音还是个不记事的娃娃,第一次听姥姥说起这件事时,苏音便热泪盈眶。
多勇敢的女人啊。
在感激之余,苏音也非常崇拜她。
稚嫩的苏音曾发过誓言,她说以后如果有机会知道这位救她的人是谁,她一定会倾其所有报答她。
可是…
苏音还未从惊喜的情绪中抽离,便迅速陷入自责和懊悔中,她喃喃自语道:“我…都对她做了什么?”
苏音恨不得给自己两巴掌。
当年,许倾尘为了救她,腰被砍了一刀,伤得很重,所以一定会留疤的。凭苏音和她的关系,只要苏音稍微上心,一定能发现。但那天晚上,许倾尘都脱光了站在苏音面前,苏音却像眼瞎了一样,就是看不见。说白了,还是不够上心。
苏音快恨死自己了。
不过,现在还来得及,苏音飞快地跑去路边打车,她要去找许倾尘,去跟她道谢,再道歉。
苏音坚信:
一切都来得及。
-
“虞枝,钥匙给你,别墅里的东西我都不要了,你帮我处理掉吧。”
“所有吗?”
“嗯。”
许倾尘很平静,脱胎换骨般平静。
虞枝认识许倾尘这么多年,还从来没见过她这样,以前的许倾尘,只是表面上冷,但现在的许倾尘,是从骨子里渗出的冷。
这是一种从表情,眼神,气质中散发出狠劲儿的冷,让人敬畏。
一个人,为什么会在短时间内发生这么大的改变?
虞枝担忧地问:“倾尘,你还好吗?”
许倾尘冷静道:“我没事,虞枝,我们急着回长水处理我爸安葬的事,我先走了。”
“好。”
除了许伟义的骨灰盒,许倾尘什么都没带走,她什么都不要了。
那天,许倾尘晕在血泊里,她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梦里有两个一模一样的她。
一个自信,一个卑微。
那个自信的她,一直不屑地盯着卑微的她,像在盯一个废物,一个蠢货。
后来,梦醒了。
许倾尘睁开眼的那一秒,没哭,也没疯,她异常冷静地坐起来,给助理打电话说:“叔,我想再看我爸最后一眼。”
助理犹豫了,“倾尘,还是别去了。”
许倾尘态度坚决,“我要去,因为…我还有句话没来得及跟他讲。”
助理不再劝,将殡仪馆位置发给许倾尘了。
许倾尘走出医院,在去殡仪馆前,她给苏音打了一通电话。这是她身体里那片卑微的灵魂,最后一次出现。可惜,电话没打通。
许倾尘撂了电话,重新将苏音拉进黑名单,没有半点犹豫。
先杀死自我,再重塑自我。
只有自己,才能掌控自己。
这场意外,让经受到巨大刺激的许倾尘彻底清醒了。
没有什么是扛不过来的,人生有许多事可以做,不必太执着于小情小爱。
爱有什么用?
除了把她变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还给她带来了什么?
“爱”这个字,如今在许倾尘心中已经掀不起任何波澜,她不会再变成废物,变成蠢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