溶洞之中的光影晦暗模糊,其余东西都看不太真切,只勾出一个模糊的身影。
  愈发显得少年凌然绝尘,身姿清越,眼中神色也笃定,眸子灿然若星辰。
  说出的话却蠢得可爱。
  狼十五哈哈大笑起来,整个溶洞都回荡着他的笑声:“你要如何瞒他一辈子,凌华仙尊会同意么?昨天夜里,那魅魔不就要想起来了吗?”
  谢秋光微拧起眉,不悦道:“我的事情,什么时候轮得到旁人来说同不同意。”
  听见狼十五提起昨晚的事情,谢秋光的眼眸中染上冷意,寒声道:“昨天夜里的事情,我没找你算账,你竟然还敢提起。”
  他昨晚太过心慌意乱,只一心担忧被祁摇枝发现,却没想过是狼十五在其中动了手脚。
  “我只是帮帮你。”狼十五撑着墙壁起身,咳血道:“迟早要被拆穿的谎言。眼前的不过是水中月,镜中花。得到过就算了……难道还妄想要长久吗?”
  “哈哈……斩霜仙君也要同我一样……当追寻片刻快乐的人么?”狼十五刚才受了伤,现在说话都艰难。
  谢秋光眸色愈冷,伸手虚空一抓,那攀附在石壁上的藤蔓就已经到了他手中。
  原本蜿蜒柔软的藤蔓现在有如长剑一般笔挺,周身泛出幽然绿光。
  不过瞬息,谢秋光手中的藤蔓已然架在了狼十五的脖子上。
  谢秋光垂下眼睫,缓声道:“我想要长久,自然就是长久的。”
  他话音刚落,藤蔓寒芒微闪,被一枝玉箫挡住。
  玉箫藤蔓相接之处迸溅明亮的光芒,将溶洞都照得光灿灿的。
  玉箫自鸣音韵悠长。
  曲让尘抬眸望向谢秋光,轻叹一声,道:“十五殿下只是好意提醒,何必伤他性命。”
  谢秋光神色未变,也并不为曲让尘的突然出现而感到惊讶。
  他松手,藤蔓失了灵力,顿时软趴趴的掉在了地上。
  “之前的约定作废,我不要收服心魔了,我要祁摇枝活着。”谢秋光开门见山道。
  他根本并不在意狼十五是死是活,也不纠结于此时能不能杀狼十五,狼十五到底又是在替谁办事。
  曲让尘闻言,怔愣了一下,他抬起眼眸,开始第一次认真打量起“谢秋光”。
  少年容貌绝俗,是同以前的曲雾楼一样的好看,却少了那种傲雪凌霜,漠然冷淡的寒意。
  眉心那点封印情识的标志十分显眼。
  谢秋光迎着他的目光,微皱起眉。
  半晌,曲让尘有些无可奈何地笑了笑,道:“直到现在,我才真觉得你和他不一样。”
  这个他,自然指的是曲雾楼。
  如果是曲雾楼,自然不会对自己已经承诺过的话出尔反尔,更不会说出,要自己心魔这种话来。
  而谢秋光此时是云淡风轻的模样,他从未曾将这约定放在心中。
  谢秋光闻言却微微拧起了眉,不悦道:“我本来就同他不一样。”
  曲让尘看着谢秋光,沉吟了许久,道:“我将你的封印解开吧,如今你这模样,倒是比从前要更难收服心魔……”
  “不需要,我现在这样就很好。”谢秋光打断了他说话。
  收服心魔、解开封印,这些话他通通都不想听。
  他只是喜欢祁摇枝而已,为什么人人都要过来提醒他,他最初的目的不纯。
  曲让尘沉默片刻,道:“解开封印之后,或许你就不这样想了。”
  “那就一直不解开。”谢秋光掀起了眼睫,望着曲让尘。
  原本这话听起来有些执拗叛逆,但少年却敛了那轻狂散漫的气质,神色认真,倒像是真认定了什么一般。
  曲让尘拧眉,神色之间亦显郑重:“总有些事情,比你此刻沉溺于其中的感情更重要……”他顿了一下,道:“谢秋光,不要糊涂。”
  曲让尘很少摆出这副严肃的模样。
  谢秋光也微拧起眉,认真思忖起来。
  曲让尘说他糊涂,说他沉溺其中,说还有更重要的事情。
  可有什么比祁摇枝更重要么?
  谢秋光不知道,谢秋光也想不出来。
  封印情识,本来就是为了能够收服心魔,补全残缺的神魂。
  因为曲雾楼无法下手,所以曲让尘封印了曲雾楼的情识,成了他。
  谢秋光这个名字是他自己取的。
  “来朝秋阳再作恶,今夕秋光且行乐。”
  是他在曲雾楼的剑谱中翻到的一张字条,上面还用朱笔勾了一朵铃兰。
  谢秋光倒是很难想象,曲雾楼那样的人怎么会有这般的心思,在纸上画铃兰。
  但他却是很喜欢那句诗。
  他不愿被其他东西所拘束束缚,亦不想循规蹈矩。
  他不过是曲雾楼封印了情识的产物,不知何时便会消亡。
  属于他的时光短暂,秋光且行乐,他名唤谢秋光。
  与其说是为了收服心魔才有的他,不如说他根本就是为了祁摇枝才存在的。
  这样的念头一出现,谢秋光只觉得之前沉甸甸压在心尖上的重石都化成了云烟。
  一切都拨云见日,豁然明朗了起来。
  旁的东西都与他无关,只有祁摇枝,是他的至关重要,是他的神魂相容。
  谢秋光只因为祁摇枝才存在。
  如果终有一天祁摇枝要发现这谎言,他就这般告诉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