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正是这些劳工,在托金宫修建到关键阶段的时候,出事了——一个抵减刑期的劳工死了。
托金宫因为是要具有藏宝陈设的功能,所以在设计上与普通的宫殿有所不同的地方,是一个三层的塔式建筑,因此立柱就需要一层一层架上去。
在盖到第二层的时候,屋架怎么也立不起来,工部的人反复测量始终没有发现任何问题,于是愤怒的监事就把责任归到了那群刑犯身上,怪他们偷奸耍滑不肯好好干活。
本来抵减刑期的劳工就没有工钱,吃的也不如朝廷招募的普通百姓,干的活还是最脏最累的,现在更是背着口莫须有的黑锅,搁谁身上谁都难受。
一时间几乎所有人都是怨声载道,工部催促工期,派来的监事埋怨劳工,劳工本本分分按吩咐做事,最后却要背最大的一口黑锅。
许老赖忍不了了,在屋架又一次发生倾斜之后,他和监事爆发了激烈的争吵。
“天天就知道他妈|的让我们背锅,真就看我们好欺负是吧?!有功夫埋怨我们,不如找道士来看看是不是有什么脏东西,一遍遍架上去一遍遍的歪,就好怪到我们头上,我们还不在老老实实做活路......”
许老赖喘着粗气,涨红的脸上写着“视死如归”。
他是这批劳工里刑期最久的,也是这批劳工里干活最卖力最有威望的,这话一出,其余劳工们便纷纷附和,连日来的委屈也算是有了个出口。
而对于屡屡因为耽误工期被责问的监事来说,简直是一语惊醒梦中人,反正只要不怪在自己头上,什么怪力乱神的还不是说有就有。
于是这件邪门的事就越闹越大,最终还是传到了周铭烨的耳朵里。
托金宫从建造的选址到动工的日期,一应事宜都是钦天监算过的,如今出了邪祟自然也是要问责他们。
但是钦天监监正却非常肯定这件事是有人从中故意破坏才会导致屋架一次次倾斜,绝不是什么鬼神作祟。
两方就这样僵持住了。
周铭烨原本也不是很信什么鬼神,经监正这一说,也就打算让工部再好好查查,若是真的有人从中破坏,无异于挑衅皇权,肯定是要好好收拾的。
就在这时候,事情没查出个所以然,许老赖死了。
死状还格外诡异。
被人发现的时候,许老赖已经凉透了,身上的衣服也早已经不知所踪,身上不知是被什么东西划得,黝黑的皮肤上全是深深浅浅的伤口,有些很深,皮肉都还外翻着。
尸体浑身蜿蜒着红黑的血迹,脖子上系着平时拉木料的粗麻绳,被吊在两个倾斜的屋架中间,被穿堂风一吹,在半空中晃晃悠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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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肯定是得罪了鬼神,被索命了。”
“徐大哥其实人挺好的,没想到最后落了个这样的结局。”
“是啊,可能是那天说了不敬的话,冒犯了鬼神。”
......
一群劳工挤在外围议论着,却没有一个敢上前把人给放下来,直到大理寺的人来,那具赤裸的尸体依然在风中飘荡。
大理寺少卿这边刚叫人把尸体放下来,锦衣卫和东厂的人就都来了。
“皇城的一应大案现在都由锦衣卫接手,宋少卿可能公务繁忙还不知道,”锦衣卫指挥林高使朝宋博艺拱了拱手,“这里就交给我们吧,后面的事就不劳宋大人费心了。”
“宋某倒是真的不知道皇上何时有过这样的旨意?”宋博艺脸上带着笑,寸步不让。
东厂的督主赵仆见状上前圆场,尖利的嗓音让紧张的气氛多了一丝滑稽:“要咱家说啊,两位都是一心为了皇上分忧,只是这职能上兴许是冲突了,不如去问过皇上如何?”
“那就有劳赵督主去禀报皇上,我大理寺的人都来了,没有皇命便不能擅离职守。”宋博艺笑着朝赵仆拱了拱手,继续皮笑肉不笑的盯着林高。
林高声音冷硬:“锦衣卫也在此处等。”
赵仆无奈,只能带着自己的人先行离开了。
......
御书房内,周铭烨眼底布满血丝,疲倦的看着眼前毕恭毕敬的赵仆,声音懒洋洋道:“你这个督主,不替朕分忧,还事事要来烦朕,那要你们东厂有何用?”
周铭烨的声音很平静,赵仆却是脚下一软,“噗通”一声跪了下去:“皇上恕罪,奴才也是想着托金宫事关重大,这才来请示......”
“那就让两边一起查吧,”周铭烨不在意的挥了挥手,示意赵仆先起来,“还有屋架倾斜的事,工部这么久了也没个结果,正好叫他俩一道查了。”
“是。”
等到赵仆离开,水槐端着熬好的汤药走了进来,看着周铭烨一饮而尽,又递了一杯清水过去:“这药一顿也没少喝,您这夜里还是睡不好,要不让太医再过来瞧瞧?”
“不碍事,”周铭烨漱了口,有些疲惫的揉着眉心,“瞧来瞧去也不过就是那些说辞,朕都快会背了。”
“那您就宽宽心,不要总去想了,摄政王若是知道您这样糟蹋自己的身体,也不会好受的......”水槐极轻的叹了口气,收走了桌上的药碗。
托金宫这边,听到皇上让自己和宋博艺一起查案,林高脸色十分不好看,两人是死对头,从前这人就总是压他一头,后来皇上重用锦衣卫,又调任他为指挥使,他这才算是赢过了宋博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