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嫣骂了句“没用的东西”,握着“无名”踏空杀来,无数藤蔓和木质结构与“噬嗑”化出的骷髅白骨缠斗。过度的生机消耗让她一头绿发黯淡发白,行动都迟缓了一些,但此举为其他人抢出时间,林花谢一剑劈在江清河背上撕裂他的法衣,林九灯接着斜劈一刀使其鲜血狂流;神淑仪挺着行将彻底碎裂的“赤壁”穿过飞溅的血点在其视觉盲区刺去,但江清河并没有被视觉影响判断,单手抓住枪尖拗断,又在枪杆上一拍,一股巨力将神淑仪挑飞出去。
众人不惊反喜,因为神淑仪并未受伤,这说明江清河“借”来的那股力量正在溃散。然而电光石火之间,江清河握着“赤壁”刺穿上方的神君仪的咽喉,挑着他砸飞林九灯,拔出断枪令其自爆在林花谢面前,然后一步踏上拧下神君仪头颅。
神淑仪长声呼号起来,身上气息暴涨,一瞬间突破了某个界限,又堪堪在满月境的尽头停下,再无法前进。她尖声道:“毁我半身,江清河,你该死!”
“该死,都该死!”江清河满嘴是血哈哈大笑,“我的母亲该死,你的父亲该死,谢林该死柳生该死,【昆】创造的这个世界上每一个人都该死,因为她根本没有改天换地的觉悟她只是一个软弱多思的女人!”
他硬受林花谢一剑,一拳轰开林九灯,一脚踹得刚刚晋级境界不稳的神淑仪胸骨碎裂。他看向坐在“老鼠窝”边上的白燕,见她面色不虞,便愈发狂乱地笑了起来,血混合着肉块从口中喷出:
“怎么,我说的不对吗,林大宗师,你不服气吗?那就来与我一战,驳倒我啊!【昆】就是个蠢货,明知这些旧天庭的遗民心中有神根深蒂固终有一日酿成大错,她还要为了他们化道护持一方,她根本不配跟柳苏安那种恶鬼相提并论,她这个人皇跟无月神女有什么区别,不过是放弃自身的一切换来的一群卑鄙小人的赞赏!愚蠢、下贱、无能!但是各位,凭什么她是人皇,我的母亲就是非死不可的贱人?!”
“说得好说得好,惭愧惭愧,江盟主抬举了。”白燕没说话,柳扶风浮夸地感谢道,“不错,不错,我娘就是这么厉害,看来她是你理想的人皇,那你不是应该俯首称臣,怎么还跟我们作对?犯上作乱,叛逆当诛。你这位双江城城主知法犯法罪加一等,晚辈可不能坐视不理……”
“你以为李璋好到哪去!”眼见着天上的组合月亮破碎得只剩下一片黯淡的边缘,江清河自知死期将近,一边要再拖几个垫背,一边说话也越发不管不顾,“你以为李璋是什么可塑之才?错啦,错啦!【昆】的部下玉横的女儿就是如此下贱,她是为了她自己吗?她只是为了你而已啊!修行杀戮出嫁产女,都是为了成就你的梦想,她自己一无所有、一无所有!”
“但是您依然畏惧您的这几位姐姐啊,江城主。”柳扶风指指上面,“所以我赢了。双江城和无忘山的先人与柳生赌战,赌注到如今谁也没有支付的能力了,但赢总归是件高兴事。”
神君仪破碎的月环变成一根根尖刺护卫在神淑仪的圆月边缘,那月亮看起来像一个太阳的图腾。
江清河问:“这是何意?”
柳扶风怜悯地道:“在瑶公主过世、璋公主作为天兵行走世间的那段时间,你要是真心将她们看作一般的无月神女,这轮月亮,璋公主的月亮,乃至林十一的力量都可以供你驱使。但是双江城再是用帝王的标准奉承于你,你也是个凡人。你能用的只是和玉横那种被自愿奉上的月亮,而璋公主她们的东西,就算主人都不在了,你也不敢有丝毫觊觎之心。”
“无月神女这门技术,其实一开始的确是柳生发明的。”柳扶风站在远处笑了笑,“一开始,这是为了对抗九龙书院的教化改革。由于人手有限,我们挑选了天赋上等的女子,用秘法帮她们将自己的月亮藏了起来。在这门法术的加持之下,即使将来她们的心性在社会的潜移默化乃至迫害之下发生了变化,只要修为抵达满月境,她们的月亮依然能够保持圆满无缺,从而反哺自身,修复遭到破坏的心境。”
江清河视线模糊,对周围环境的感知也变弱了。他一边还击同样精疲力竭的神张林等人,一边喘息着问:“‘我们’是谁?”
“柳生、谢林、林一剑,还有几位当年人皇宫的盟友,操作者是天听阁的下属。”柳扶风道,“你说的或许也没错,我是真没想到,世上有那么多人那么恨【昆】。早该全杀了才对。”
江清河嗤笑一声,终于一步踏错,被林花谢和林九灯前后夹击刺穿胸腹。神淑仪狂怒之下毁掉了他的小半个躯干,但她自己也深陷混乱无以为继,不得不后退调息,接收“弟弟”的遗产。
江清河看着林花谢近在咫尺的脸,独眼中落下一颗浑浊的泪。
他梦幻般唤道:“娘亲……”
林花谢微微一笑,将“明夷”再往前送了半寸。
天上的组合月亮轰然而散,其余几个月亮也先后消散,主人们从空中缓缓降落在地,喘息起来。
江清河的独臂撑在林花谢肩头,脸上还残留着一个无奈的笑容,大概是原本终于见到母亲认可的笑容而放下心结,却在临死前看清楚那是别人的脸。
林花谢眨了眨眼睛,推开他的手,将他丢在地上,拿衣袖擦了擦“明夷”,借着星光观赏了一阵,收入鞘中,朝柳扶风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