觉察到他的视线,柳扶风睁开了眼睛。真是奇怪,刚才闭着的时候看着挺老实,这会儿微微睁开一条缝却立刻显出了狐狸或蛇类的狡诈奸猾来。
柳扶风也不管他,磨蹭着爬起来,深深地吸了口气,转头笑道:“你和谢林闻起来很不一样呢。”
林花谢闷闷地道:“那是,他是骚包不要脸的臭男人,人家这是美少女的体香……”
柳扶风打断道:“我又骗了你哦?”
林花谢看他一眼,哼了一声,又去欣赏“明夷”:“跟你计较才是上当受骗。你想转移矛盾嘛,我妈是救不回来的,她自己也知道,安排谢林来做这事。你非要横插一脚,是不是觉得,要是我有个外人可以怪罪,心里好过点?”
柳扶风讪讪,厚着脸皮抱着他的手臂嘻嘻笑:“大师兄真是心胸阔达善解人意,不愧是人家的解语花。”
林花谢“噫”的一声,却一下子有点演不动了,垂头丧气的像条落水狗,像小时候被这个没心没肺的坏东西拖去参加各种同门聚会。
小师弟打了个哈欠,一点一点去扣他的十指,将剑柄从他的掌心挤出去,踢到另一边,跪坐在他身上。
柳扶风轻声说:“大师兄也可以说说我跟柳生有什么不一样的嘛,礼尚往来。不高兴硬要忍着不好,要变丑的。”
林花谢想了想,说:“柳生摸起来更有嚼劲。”
柳扶风看他片刻,有点无语:“那个叫结实。他的肉身确实很强,建木呢,这才能炼成‘明夷’这般绝世好剑。”
“原来命中带贱的是你,师姐看走眼了。”
接着林花谢轻笑一声,说:“他精神头没你好。”
柳扶风闻言也笑。这笑容谢林见过很多次,都是在柳生扮演九龙书院山长的那段时间,青衣书生回首一笑温文尔雅,带着些促狭和慈爱,任谁见了也不会怀疑他能做出什么疯狂的事。
柳扶风俯下身说:“要跟自己和解嘛。他觉得自己做得不对,但我觉得我自己对得不得了。”
林花谢也拉踩起来:“谢林想要的太多,不切实际。而我嘛,脚踏实地,干多少活吃多少饭,当老大太难了还是算了,劳心劳力要早衰的。”
“哦?大师兄这是对宗主含沙射影吗?大不敬啊。”柳扶风懒洋洋地谴责。
“做下心理准备。”林花谢唏嘘道,“毕竟我搞宗主儿子这事早晚要上报……哎呀你看师兄我这连吃带拿的多不好意思。”
柳扶风鄙夷地吐了吐舌头,被他一口叼住。两人胡搞一阵,在被子里面扭成一条春天的菜青虫,一不小心被缠在了一块儿。倒也不是不能暴力突破,但两人就那么默契地不动了。柳扶风忽然道:
“大师兄,师弟我对你是真心的。”
听了这话,林花谢反而有点不知所措,半晌嘟囔道:“……真心话还是安慰奖?”
“好吧。”柳扶风微微一笑,“兼而有之。”
林花谢哼了一声,又说:“我知道。”
你知道个屁。由于此时的姿势柳扶风看不见他的表情,他也看不见柳扶风翻了个白眼。两人没再就此多做纠缠,起来清理换身衣服,林花谢道:“走吧,救师姐去。”
柳扶风却说:“不急,先让人收集情报。大师兄伤得有点重,老老实实躺几天再说吧。”
林花谢看他一眼:“我们五个时辰之前刚逃到朱明曜真天,你什么时候下的夺魂乱魄?”
“哎呀,十多年不见了大师兄有进步我也有嘛。”柳扶风拍着他的后背,“师弟我打听到一家好吃的粥底火锅,请师兄吃顿清淡的压压惊。”
林花谢道:“不是让我躺几天,叫人送过来呗。”
“那也得你躺得住啊。”柳扶风呸了一声,“吃完上路去乾坤天城,一路上规划了几家小门派给你试剑,够贴心的吧?”
“什么叫试剑,最多踢馆,这叫扬我国威……”
“很有道理,师弟受教了。”
“滚。”
两人在一家路边小店吃粥底火锅。座位在屋外,阳光挺好,林花谢一屁股坐下就把椅子压塌了。——随着肉身强度提升,越是强悍的修士越重,“金身”这个词不是白瞎的,他如今确实堪比同体积的黄金。他爬起来掸衣服时神情还有些散漫,柳扶风摸了把结实的椅子换上,自己盘在长凳上掏了本《仙盟节刊》打发时间。
放在往常,林花谢是不会压塌这种粗制滥造的竹编椅子的,这是一个对自身力量与技巧的掌控度的问题。现在他心安理得地躺在豪华摇椅上晒太阳,打了个哈欠的功夫突然咳嗽起来,抓过茶碗吐了口血,忧愁地道:
“这日子没法过了,有没有那种神丹妙药啊,比如把谢林的尸体炼了继承他的修为什么的。谢林虽然长得不怎么样但肯定能抓着水沝淼吊着锤。”
柳扶风放下杂志不满地道:“你当‘明夷’是那种量产型垃圾剑?过去这么多年灵性流失大半但建木能用的部位都用上了,我还补了根自己的肋骨才凑够数。谢林的尸体就那么点东西炼出这些个阵纹算不错了,还想有剩的呢。”
林花谢睁大了眼睛,嘴唇惊愕地鼓了起来,像什么受惊的小动物,又有点残酷的天真。柳扶风见状笑道:“这就对了。我就是为了看大师兄这种反应……不亏!”
林花谢嘴巴一瘪,呸了一声:“反正打架也是我顶着,等我养好伤拿上‘明夷’再跟水沝淼大战八百回合,谁胜谁负还不知道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