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扶风欣赏了没一会儿,林花谢手脚并用张牙舞爪地爬下来,离地还有三丈左右便一跃而下,掀起一阵尘土。小师弟嫌弃地扇了扇风,道:“注意点形象。”
大师兄掸掸衣服,正要说话,远处升起一道明亮的红光,照亮了阴森的幽都。脚下土地轻颤,他张望了一会儿,问:“有刺客啊,哪个老倒霉阎王要死了?”
话音未落,另一个方向升起一道绿光,这回更加猛烈的爆炸声传了过来,同时响起的还有楚江王那儒雅却不怎么镇定的声音:“张嫣!白玉京!很好!天听阁岂是尔等小辈放肆之地,拿命来!”
那位大王还没骂完,一道白光纠缠着狂烈的阴森魔气升起,伴随着建筑物坍塌地基开裂的轰鸣;又是一人暗杀不成改明抢了。
红光白光那边闷头苦战,张嫣似是中了一招,一声“呸”比起吐口水显然更接近吐血。然而她的叫骂比人家受害者还响亮:“老东西还没活够?他妈的一群在别人手下捡剩饭吃的东西,偷到白玉京里来了!天兵正统?归属权在你?秦广王都死了八百年了还正统呢,王印交出来!”
楚江王气急而笑:“张师侄果真年少有为,竟知道过犹不及这个道理。不过,师侄该担心的应当是如今的白玉京霸道无双倒行逆施,会不会步堯王朝的后尘!”
一棵大树伴随着无数藤蔓拔地而起,张嫣笑道:“好啊,柳苏安杀了秦广王,我也拿你的人头祭旗!至于叛逆,敢来就来吧!”
幽都狼烟四起,八方上下的地狱监牢里到处是鬼哭狼嚎,但并未失序,无数天地玄黄各等级成员应声而出,在各自上级的指引下张开结界、修复机关。不过,这般的井然有序要维持下去,也是在这三位阎王能全身而退的前提下。
“张嫣师姐果真人美心善。”柳扶风一脸感动,“别人拿了我的好处都不知道报恩的,张师姐却特意来为我报仇雪恨拔除叛徒毒瘤,唉,人与人的差距怎么就那么大呢!”
他将手头的果子丢给大师兄,后者接过去咔嚓咬了一口,竟然有点遗憾:“怎么不种枇杷?”
这树是柳生安排谢林假死后,后者的血溅在地上长出来的。柳扶风道:“种枇杷树那位前后讨了三个老婆。”
林花谢不以为然:“枇杷好吃。这什么果子,水多但是有点苦哎。”
“有没有可能这是一种灵药,良药苦口懂不懂?能生吃算柳生育种技术强了。”柳扶风见他丢了果核又从怀中掏出一个啃,“嫌弃你还吃?别吃了,这我拿去孝敬师祖奶奶的。”
“无伤大雅。比上不足,比下有余。有的吃不错了。”林花谢竟还懂得些安贫乐道,左顾右盼道,“接下来呢?现在就去找神眷者?”
“不急,这里遍地都是,柳生养的储备粮么。”柳扶风踹了一根柱子两脚,娴熟地引着他进了地宫,“师弟我早就说过要集齐天兵的,现在是收获的时候了。这就叫零存整取,宛连城那个算什么,我这才是真正的天地银行。”
林花谢道:“天兵按天干地支编号,十座阎王殿一家十二个空?”
“正是如此。大师兄很聪明嘛。一方面分开镇压天兵不让其暴动,另一方面也分散了人手和管理者的精力,防止他们造反。”
“那柳生还被赶出去了?”林花谢诧异地道。
“当时太年轻,被算计了么。原本的手下都给鸠占鹊巢了,这一招他后来用在九龙书院上,结果换上去的那批太垃圾,还是功败垂成。唉,一代不如一代啊。”
地宫广阔明亮四通八达,各路人马神色匆匆来来往往。奇怪的是,地宫中遍布各色佛像,香烛摇曳,最古旧的一尊看着有上千年的历史。
两人巧妙地利用回廊和各种神龛、烛台、高柜、立柱避人耳目,柳扶风转过一个弯,顺手端了一盘宵夜走,那玄级的值班文员还趴在桌上呼呼大睡。
林花谢美滋滋地张嘴接了一块糕点,满足地道:“生死关头还做这么精致的点心,天听阁真腐败。”
柳扶风在他衣服上擦擦手:“干完这票就发了,为了今后的荣华富贵,大师兄也要好好发挥啊。”
林花谢活动了下筋骨,意气风发道:“魂魄同步实力提升之后还真有点不习惯这副身体,是需要一场大战来打磨打磨。”
“你这是什么夺舍发言啊师兄,当心王叔叔千里追杀啊。人家是水使者的眷属,说不定已经知道了。”
“他就算是全盛状态也不够我一只手打的,何况半年前我才在珲州见过他一次,浑浑噩噩的没好全呢。”林花谢空前膨胀,又凑过去张开了嘴。
柳扶风塞给他一个枣泥团子:“你见过他的全盛期吗?”
“这是哪一本的台词,师兄我落后十年了接不上呢。”扬眉宗的师生向来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勇于不耻下问,林花谢更是其中最“谦虚”的之一。
柳扶风却没回答。这附近已经没有其他人了,地宫前方塌了一大片,露出左神幽虚天独特的天空。这方真天常年随着里世界的太阳在春江中游动,那太阳朦胧的金光便从大地的边缘溢散,映上那无云无月的天空,那一片漆黑便显出墨水深浅不一、四处流卷的奇景。
被倾圮的建筑堵塞的去路上,四截铁木板材断在两侧,左边是“何苦急急忙忙许多闲事”,右边是“从得清清闲闲做个好人”。柳扶风了然:“都市王殿。”又抬头一看,前面破碎的台阶上果然躺着大殿牌匾的碎片,部分碎片之间切口平整,想来是入侵者一剑——或者什么其他兵器——劈了牌匾引出都市王,二人在战斗中又毁掉了整片宫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