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林奇怪地看他:“我能有什么事?……哦,担心我天谴症?没事啦,都说了本盟主乃天选之子,此行也是替天行道,没有天谴症那种东西。”
这两人均是黑发黑眼身姿挺拔,却有是两副截然不同的面貌。张天齐宽袍大袖,黑发尽数束在鱼尾冠中,面色苍白,俊秀之中更多的是严肃板正,甚至眉眼端正得过了头,像一块精心雕琢乃至失了人气的美玉;谢林一身清爽干练的黑衣,一条马尾辫柔顺地垂至腰间,总是唇红齿白神采飞扬,对谁都像一条没心没肺的流浪狗一样亲切热情,要是不遂他的意,被继续腆着脸纠缠是常有的事,被咬一口也是情理之中。神瑛则是个花枝招展的贱人,最爱干的就是联合谢林去调戏张天齐,或者怂恿张天齐跟自己一起挑衅谢林。
张天齐款步离开,谢林抛了抛那枚记载着会议议程的玉符,懒得去看,跃上树枝,循着一阵若有似无的琴声而去。
一个青衣人正坐在他的书房中抚琴。
那人面貌柔美,一条小辫子搭在背上,随着流水飞泉般的琴声滑落到胸前。他低眉浅笑,惬意极了。
说是书房,其实谢林这家伙不拘小节,懒得收拾,也不像张天齐和神瑛那样家大业大,书房客厅寝室练功房加起来就一间屋子,那人就坐在他的床榻上抚琴。
但是他抱着手臂站在门口,微笑着听了一会儿,却发现那把柳生送给他的七弦琴还端端正正地放在《七星载浪图》下面,那青衣人坐在一旁的桌案上,笑意盈盈地看着他:
“盟主大人好忙啊。”
谢林踏入房门,卸下“噬嗑”挂在墙上,道:“柳生。”
“柳生”温和地看着他:“柳生已经死了,但是我还会陪伴在你身边。”
柳生活着的时候从没有这么看过他。谢林爽朗地笑道:“这幻象有什么意义呢,柳生?”
“柳生已经死啦。”那幻象道,“我是你的幻想,也是你忘记的过去。你在同我说话呢,谢盟主。”
“是么?”谢林摸了摸鼻子,“那么,你这副样子是我自己想要的,还是他真的曾经如此?”
“柳生”走了过来,轻轻抱住了他。谢林一动不动,忽然感到心口隐隐作痛,好像曾经有人拿匕首从背后一刀捅穿了它,伤口至今未愈。
“柳生”叹道:“谁叫你不听我的话呢?”
谢林恍然大悟,笑道:“原来你是我的心魔。”
“我是他最后留给你的东西。”睁开眼睛,“柳生”坐在窗台上,像个孩子一样翘着脚嘻嘻笑,刚才的拥抱从未发生,“怎么样,是不是就像你们的孩子一样?”
“唉,你这样笑起来其实很不错。”谢林走过去捏住他的下巴,颇为轻佻地叹道,“要是你活着的时候也这么对我笑就好了,说不定本盟主心一软就当了阁主的走狗呢。”
“柳生”捧住他的脸吻他,嘴唇贴上来甚至是柔软温热的。谢林半睁着眼睛,拍拍他的脑袋:“我要去开会了。要不要来听听联盟机密,柳阁主?”
“柳生”眉眼弯弯,拍了两下手掌,道:“盟主好生大方,我却是没这个气量。好啦,我不去就是。”
谢林一只脚踏出门,忽地折回来亲了他一口,哈哈大笑着转着黑剑往太清山上走去。
麻烦的会议再次开始了。
自从堯王朝显出颓势,联盟的大小会议就多了起来,好像还没抓到猎物就开始分肉骨头的鬣狗。谢林虽然看不起,却也理解,于是就更麻烦了。
这是柳生死后的第一个大会,到处洋溢着胜利前夕的喜气,暗中却又比以往更加剑拔弩张。谢林熟门熟路地和大小宗门代表打招呼,一屁股坐在软椅上,道:“有事起奏无事退朝!”
张天齐总是第一个叹口气站起来的:“神山主遗骨的去向找到了。柳生将其送去了六道结社,联盟与对方交涉多次,对方都拒绝交还。神家希望联盟能够出面,我们太清宗也是这个意思。”
谢林头痛欲裂:“六道结社要神瑛的尸体干嘛?尸体而已啊,我们买还不行吗?”
张天齐道:“据……消息称是要做成天兵。”
他身边的木林森捏了捏他的掌心,出声道:“六道结社已经完成了第一阶段,进程不可能终止。”
“那更要阻止了。本来神山主就是联盟英烈,不能让他们这样亵渎遗体,要做成天兵那是对天下人都有害了,神瑛要死不瞑目的。”谢林摆摆手,“小玉记一下,我去会会五行使者。”
紫阳殿一阵静默,谢林这才想起来玉虎鸣已经战死很久了。
谢林抓抓头发,点了个人做会议记录,转头安抚道:“木使者不用担心,大家不会怀疑你的立场的。怀疑也没用,打不过我们,哈哈。下一个下一个,没看到本盟主正尴尬着吗?”
一片低低的哄笑声中,一个阴柔的声音传了上来:“柳生已死,不如请严法师出山,助你我一臂之力。堯王朝没有什么拿得出手的术士,若是给李家人捷足先登,便是前功尽弃了。”
是神机宗的使者,看起来还是个小孩子。“柳生”忽然一屁股坐在扶手上,提醒他这是神机宗的少主孟白石,一起来的是宗主夫人尹示青。
谢林摆摆手,道:“驳回。你们算命的自己打去,别拉人下水,严法师不是那么好对付的。下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