宛晓霜是去龙武山接应两位师妹的。那两位师妹被扬眉宗转手劳务派遣去了泣婴塔,刚刚协助赵芳兰干了一笔大的,有些心神不定。不料林双双忽然出现,痴笑着问她王晓晴去了哪里;林双双的长剑还滴着血,宛晓霜脑中嗡的一响,已然出剑。林双双此前正杀得上头,起手开天将她重伤;两位师妹这时才反应过来,拉回宛晓霜,点燃传送符逃之夭夭。
三人的落脚点就是贤阳镇了。
两位师妹简单感应了一番,这镇上没有修仙者,只有北边的一座庙宇中传出诡异的波动,便带着师姐入住了一家普通的客栈。一开始三人只是想着养好伤、与师长联络上了再进行下一步动作,对掌柜的一家的古怪言行并未留意。
扬眉宗有萧蔷和邵简坐镇,医药方面底蕴深厚,邀月剑派也沾光得了些好药。因此,到了第五日,宛晓霜的伤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只是依旧没能跟任何人联系上,飞鹰召唤不过来,水镜和通信符没有信号。林双双可能还在附近,三人不敢轻举妄动,一位师妹便提议去北边那座寺庙一探,说不定能找到解决通信问题的办法。
宛晓霜想了想便同意了。她也知道两位师妹年纪小,这半年来东躲西藏的还要出很多任务,难得有机会,想抽空享受一下和平生活,并未阻拦。
祝晓蓉和石晓汝两位师妹相视一笑,便拉着师姐出门去吃包米果和拌粉。临走宛晓霜听见后院传来吕掌柜的哀嚎,原想去瞧瞧,却听他骂起了老板娘,接着便是摔东西的声音和一大一小两个女人的哭声。三女纷纷摇头,悄悄地出了门。
宛晓霜病愈后第一次出门,立刻就觉察到了怪异之处:就小有清虚天西南部而言,贤阳镇街头的女子也太多了些。不,几乎都是女人。卖烧饼的是女人,摆茶摊的是女人,铁匠铺里坐着的是女人,穿着巡捕衣衫招摇过市的还是女人!偶有几个男人,竟都面貌清秀,带着些谄媚之色,见有女人过去,或打招呼或低头请安。
朱晓荣嘻嘻笑着道:“宛师姐,我们早就想让你看看呢,真是了不得。我听芳兰妹妹说,这贤阳镇是扬眉宗的一个试点城镇,花了好大功夫整顿呢。你瞧瞧,真是稀奇。”
石晓汝也道:“要是天下都是这样的好地方就好啦!师姐,咱们去尝尝陈姨的手艺。今天还有得看戏呢,之前太忙了都没空,我们可不可以……?”
宛晓霜无奈地笑笑:“好吧。不过凡食不可吃太多,看完戏咱们还要去调查那观音庙。”
“师姐万岁!”
三人便买了些零嘴,在朱晓荣的带领下来到了镇中广场,花钱占了戏台前位置最好的茶桌。也许是附近除了端茶递水的小二没有别的男人,宛晓霜也稍稍放松了下来,笑道:“没想到这么小的镇子还有戏文可看。环境也比其他地方好多了,比白玉京的酒楼我看都不遑多让。”
“哎哟,姑娘谬赞。”一名花旦轻盈优雅地挪了过来,接过小二的活开始沏茶,笑着道,“咱们只是个小戏班子,好的是这贤阳镇的环境不是。”
“我有一个问题!”石晓汝举起手,“这贤阳镇上的男人去哪儿了?”
花旦笑得更开心了,轻轻放下茶壶,道:“这我一个外来人怎么知道呢?呀,时辰快到了,在下也该去准备了。希望三位姑娘听得高兴,赏些银钱。”
宛晓霜看着他的背影,眉头渐渐皱了起来。朱晓荣和石晓汝却已经兴致勃勃地拿起方才花旦留下的折子,刚看了抬头,便笑得花枝乱颤:“师姐,别想那么多啦,今天运气好,碰上新戏啦!”
“什么?”
“《程朱理学》!”
宛晓霜差点被茶呛住。这时,台上台下敲锣打鼓,笛声琴声接连响起,戏文开场。
《程朱理学》是一部缠绵悱恻的爱情悲剧,贯通堯王朝最后三百年的历史,讲述了程圣人与朱圣人不为世俗所容的师生恋密辛。
原作章回体小说正在火热连载当中,作者一看就出身不凡学识渊博,在文中插入了许多秘闻和秘技,详尽的史实得到了多方读者的证实,更是为其人气添油。比如双江城有老古董作证说两位圣人的老婆真的很漂亮很温柔,我现在想起来还想睡呢,那还搞什么灭人欲,居然因秀娥(化名)顶撞了两句就将其沉塘,肯定不喜欢女人;不愿意透露姓名的九龙阁祭酒证实了朱圣人当年求学时就是和程圣人共居一室抵足而眠,说是讲经论道,但是,哎呀。
堯王朝倒台以来,修真界风气空前开放。虽然九龙阁名义上算是北岳联盟的盟友,但个人行为联盟不负责,一时间编排两位圣人的创作和留言层出不穷。如今,在《程朱理学》爱好者群体中,“空学”、“理学”之流的词汇已经成了同性恋、骗婚、伪君子、酷吏走狗的代名词。而普罗大众之中,知道的批判一番扬眉宗数典忘祖,不知道的便要好奇地找个机会观摩,看完直呼伤风败俗,要求官府禁止演出。但是越禁大家越想看,各地纷纷发生了顽童给圣人雕像涂脂抹粉的恶性事件,扬眉宗的一帮始作俑者笑得脸都要烂了。
宛晓霜三人皆为女子,又都师承邀月剑派,自然乐得看个笑话,只恨生不逢时,不能照着那些书生的脸踩上几脚。今日这出戏的形式也很新奇,竟是方才那花旦一人分饰两角,明明只有一人在左右腾挪,却让所有人都能将程朱二圣分得清楚;演到德宗赐婚、二人在书院山门相约婚后再会时,那花旦的口中和腹中同时发出了呜呜的哀怨歌声,将那两人一分恼火二分傲慢三分痛苦四分自我感动的情绪演绎得活灵活现。观众纷纷骂出了口,还有比较入戏的扔了烂菜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