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九灯上来就与洛阳——准确地说是与洛阳和【章台杨柳】鏖战四天五夜,最终重伤惜败,修养了七日之后连败张嫣与宛连城二人,才再次输给了宋新桐。后者用来渡江的一竿青竹化为教鞭,那干净利落却威压具足的招式也差点镇压不住这个天才后辈。最后分出胜负,是因为“归妹”因林九灯的失控而过热、不小心斩断了宋新桐的兵器,林九灯莫名其妙地认输走人了。
威武雄壮的将军身着战甲,与体态丰腴、裙摆曳地的贵妇人遥遥相对。
洛阳声名在外,可堯王朝出身又与李璋有那样的关系,在联盟一直是个风评微妙的边缘人。而宋新桐虽然为联盟贡献颇多,大多数人却仍为她是个女子而不是滋味,总觉得难以将盟主之位交予她手。因此,一时之间,只有茅山学社那边发出断断续续稀稀拉拉的喝彩,仔细看去,到是能在不少成员脸上看到胜券在握的微笑。
宋新桐朗声道:
“联盟不是宗门,联系彼此的不是权威,唯有利益。联盟结成的契机是谢林个人的力量,但内因是我们想从堯王朝手中保全自家的传承和尊严。我宋新桐愿为天下人开道,使每一个人才都能在白玉京大展宏图,与我等一同求索天道真理。
“联盟不会要求任何人为联盟本身做出牺牲,如果联盟真到了要牺牲具体的人来维系存在的地步,那就让它毁灭吧!千年百年,总有下一个谢林和张天齐甚至堯王朝,再一次让我们联合。我宋新桐执掌茅山学社五十三年,有这个底气向诸位保证:正如茅山剑派到茅山学社,北岳联盟也将在我手中焕发新生。让我们齐心协力、合作共赢,创造出更伟大的事业与利益!”
洛阳则木然道:
“管理和打仗是两回事,宋掌门。接下来联盟的敌人是临安,是毫无疑问的战争。论福泽苍生,宋掌门当仁不让;论排兵布阵,我才是联盟首选。茅山学社这些年的义举,洛某自愧弗如,一介莽夫本是没有资格与宋掌门一战的。然而战争与和平不同,牺牲在所难免。盟主之位并非皇位,待拿下临安,洛某自会退位。”
“神威将军过谦了,新桐受教。”宋新桐拱手道,“将军大义,联盟这数十年来多有冒犯之处,实是不敬。”
她是在倒堯战争后期出世的,几乎没有参与过大型战役,也没有与当年那些顶尖强者交过手,的确是她的一大弱势。
宋新桐又道:“联盟海纳百川,自然也鱼龙混杂,将军不屑于与一些年轻气盛失了礼数的后辈来往也是情理之中。只是大战在即,将军又如何能调节各方势力、进攻临安呢?”
“此战以我为主,则必不会败。”洛阳沉声道,“我向殿下发誓,若是公主殿下无法君临天下,那么这世上就不能再有任何皇帝!因此寒山寺一战老夫与张天齐并肩出战,亲手葬送了李氏王朝,只是不料上天给那个女人封了个什么狗屁人皇。当年经历过战争的同道已所剩无几,如今大战在即,说句难听的,正是因为老夫与各方势力均无牵扯,才能更公正公平地分配伤亡;而宋掌门一向惜才,没有牺牲他人的决心只会造成更惨烈的后果。”
“前辈言之有理。”宋新桐轻叹一口,却只是换了个话题,“千年前李家人带头屠杀人皇宫,千年后李家人居然要靠着‘人皇’来苟延残喘,这未免太可笑了一些。”
二人沉默许久,洛阳率先退了一步。
众目睽睽之下,他为尚未解除战斗状态的【章台杨柳】解下外袍、穿上战甲。此刻的他不是一个珍爱自己妻子的男人,而是一个为主上披甲、震慑八方的战士。宋新桐神情凝重,一凤一凰的精魄趴在她身侧发出紧张的嘶鸣。
流火精金的面甲当的一声扣下,【章台杨柳】身后的漆黑斗篷随风飘扬,九龙逐日的图案在月光下像是活过来了一般。而那轮亮得骇人的紫金色圆月仿佛由一对碧玉雕琢般的凤凰托起,在宋新桐的身后如同佛像的背光。
“碎玉”枪尖一抖,宋新桐双手一拍。甫一接触,后者就被这柄天兵骇人的血气杀气震慑,不过分心一瞬便双手流血,差点没能接住这一枪。洛阳缠斗,李璋主攻;宋新桐不以速度见长,力量也比不上天道之兵,一时间闪避得颇为狼狈,但竟然一直没有受伤,张世明那些高手看在眼里,都蹊跷在心里。
忽然,不远处的江河与江海都离开座位,朝着南方单膝跪地。
洁白丝滑的云海涨了上来,逐渐漫过整座山体,雾气漫上日晖楼的地面,在众人脚边荡漾起伏。
一黑袍华服青年踏着云层大步而来。
此人面貌俊美,黑发高束于发冠之内,脚踏长靴、腰悬长剑,英姿勃勃又目中无人。青年快步走近了些便压低身形开始奔跑,眨眼之间介入那三人战局,拔剑劈下,竟直接压制住了两枪一棍。
宋新桐与洛阳同时收手,【章台杨柳】僵硬地挣扎了一下,枪尖一挑攻了上去。
洛阳没动。那青年游刃有余地应对天兵的攻击,一边颇为阴柔镇定地笑道:
“实在失礼,本城主来晚了。”
此人有着鼓起的、女性的胸部,赤裸的脖颈上又有着明显的喉结,实在雌雄莫辨。双江城城主代代名为“江清河”,这一位在身体方面有些特殊,联盟在各种文书当中承袭前代“江清河”的名称与性别,以“他”作为指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