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寒玉正严阵以待,忽然心中一悸,莫名地觉得这家伙是在透过她和严法师对话。
叶衣露出一个只有她看得见的笑容。那张和妙善一模一样的温婉慈爱的小脸抬了起来,一双眼睛变成了金色,法袍上的卍字纹也渐次亮起。
她和叶衣一同进入了一个玄妙的境界,眼前所见、耳内所闻皆是一派平静祥和,无数月亮缓缓在周身虚空起伏,发出阵阵温柔的、母亲体内一般令人安心的潮汐声。
她没有看见叶衣一瞬间的惊愕,只是闭上眼睛,长叹道:“这根本就不是什么寒山寺秘术啊。你们就为了这个所有女人都能轻易踏足的月界而将玄枵山山上下一千六百八十七人斩尽杀绝么?”
“施主何出此言呢?”叶衣也闭上眼睛,在她对面坐下,轻声道,“你我只是在各自的族群中足够幸运罢了。虽说善因善果,如影随形,可他人承受恶果不是我等袖手旁观的理由。世间女子生来要比男子受更多苦难,因此也更轻易地堕入魔道,能如施主这般踏入月界的凤毛麟角,连识文断字之人都不常有。”
“这种苦难不是我们本该承受的。”严寒玉道,“这些苦难是人为制造出来的。世间若真有因果报应,天听阁早就成了新的人皇宫,因为九成九的人都该下十八层地狱。当我和凡人女子一般无知好骗吗?这个世界上连地狱都是俗人在管,可笑至极!”
叶衣叹道:“这就是人皇宫种下的因、造成的果啊!”
严寒玉冷笑道:“什么佛学儒道,尽是些强词夺理的诡辩之术。今日我技不如人,但是‘因果报应’四字如数奉还。这是天眼严家说的,勿谓言之不预!”
说罢,她强行收回意识,拂尘向下一击碾碎脚下擂台,头也不回往看台走去。
叶衣淡笑着目送她远去,正要低头,却对上了林花谢那深不见底的黑眸。后者充满引诱之意地朝他一笑,他点点头,再次坐下。柳扶风公器私用,在高处大呼小叫:“看来我们大师兄下一轮的对手就是叶衣了啊,我有点迫不及待了,大师兄要是输了小心我妈把你吊起来打!”
叶衣苦笑了一下,轻轻摇头。宋新桐笑道:“那比起交流赛的胜负,我看大家更想看柳苏安把这小子吊起来打呢。”
完颜青江狗腿地举起右手:“臣附议。”
杨氏兄弟也来凑热闹:“附议!”
张世明、江河和林四海的嗤笑表达了“附议”的意思,孟向明则认真地道:“哎呀,柳师侄的研究能力很强,能不能录下来给大家瞧瞧?保证不外传。”
宛连城一眼发现商机,兴奋地压低了声音道:“或者给我们天墉城备份一份,拍卖所得五五分账……”
接着又是一群人骂他奸商,林花谢还在那里假惺惺地甜美微笑,看着没什么脑子。柳扶风当即意会,操纵着外头几个被下了完整版夺魂乱魄的倒霉蛋去天地银行下注,压赔率最高的瞬杀一档。
另一边风雨城大骂一句“没用的婆娘”,见没机会公报私仇,跟神淑仪意思意思打了一会儿就走人了。
风雨城前脚跑去岐黄部那边看妹妹,柳扶风后脚就抢过话头,为师姐摇旗呐喊助威,惨遭三名裁判联合禁言。
互相之间无冤无仇、本人性格也不错的白燕和张训是这一轮氛围最好的一对了。待张世明宣布开始,二人还有余裕互相行礼致意。
“太清上宗第二十三代弟子第三席,张训。”
“扬眉宗首席,白燕。”
张训是个面相和张诚相似的小白脸,浑身散发着一股干净得过分的一丝不苟,闻言道:“白师妹不是代表茅山学社参战么?”
“能走到这一步的,都是为了自己啊。代表哪方势力又如何重要?”白燕轻笑,“你倒是运气好。”
张训礼貌地笑了笑,拱手道:“师妹说的有理。只是你我终究受宗门恩惠,若是自身境遇尚可,反哺宗门也是应当,我想这是基本的理义吧。”
白燕歪了歪脑袋,只是又笑,没有说什么。
张训皱眉。
白燕额头缠着黑布,一个圆髻束在头顶,一根银簪定在其中。这造型即使在男修当中也是相当朴素的,却衬得那异色双眸越发清亮诡异。
她柔声道:“我接下来要封住你的穴道,阻断你的灵流,希望你不要反抗。在接下来的五个时辰之内,你都无法动用灵力。你的魂魄足够强大,不会被白玉京的灵气吞噬的。”
看台上发出一片浅浅的哄笑,张训本人却笑不出来。他站在那里一动不动,额头冷汗涔涔而下。
白燕款步走去,轻巧地封住他周身十八处大穴,垂着手道:“你可以走了。”
一片寂静中,张训走下了擂台。白燕拍了拍双手,两座擂台发出玄妙的嗡鸣,下一刻竟在她脚下彻底融合。
“这个阵是这么玩的。”白燕叹道,“孟宗主巧妙地加入了这份变化,结果却是媚眼抛给瞎子看咯。不过孟宗主也该想想,这赛场上,有能力算得出其中千百变化、还有足够的灵力融合阵点的,只有我一个。虽然这话说出来我自己都觉得恶心,但你这样做有袒护之嫌——不,是想陷我于不义吧。”
“谁主张谁举证啊。”孟白石翘着二郎腿道,“你又不敢用那只天眼,这媚眼要抛也是抛给严法师她女儿看,你自恋个什么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