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父亲为他端来了两碗面,是清汤米面,表面卧着一个荷包蛋。
黎言言不喜欢吃挂面,手工面条勉勉强强,只有米面比较喜欢吃。
“吃吧。”父亲说。
黎言言接过筷子,细细地挑了一根面条吃,他吃东西很慢,也很少,所以他的这碗要少一点。
“父亲,我想去看妈妈,可以吗?”黎言言问。
虽然是询问,但是他知道,父亲不会拒绝他的任何要求。正式进入游戏之前,他询问过父亲的意见,父亲也只是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回答:“可以。”
“可以。”父亲果然没有问理由,“我明天安排。”
说完,他看了黎言言一眼:“你可以吗?”
黎言言知道父亲在询问什么。
“没关系,我感觉能控制好。”
父亲终于露出了一点笑意:“感觉不错?”
黎言言点点头。
“要注意安全。”
黎言言继续点头。
短暂的对话结束了。
黎言言习惯了父亲的沉默寡言,吃饭也不会觉得无聊,吃完之后,父亲洗完,他回到了房间里休息。
他重新洗了一个澡,尽管手上的伤口消失了,之前的滴落下来的血液还在,黎言言必须要把这些血液处理干净。
尽管父亲不会说,但始终是担心他的。
收拾好浴室,黎言言疲倦地缩到被子里,眼皮终于撑不住,沉沉地陷入梦乡。
这是他开始游戏后睡得最安稳的一觉。
他好像做了一个乱七八糟的梦,梦里大多是一些乱七八糟的碎片。
黎言言看到了很久远之前的小时候,那时候的父亲虽然沉默寡言,但还是温和的,经常看着他和母亲微笑,那时候家里贫穷,但是他会尽最大努力买来一些小礼物,最大的惊喜是生日时送的轮船模型,那是黎言言记忆中过得最快乐的一个生日。
后来他才知道,尽管轮船模型非常粗糙,细节并不精细,也没有大到需要一个房间容纳,价格却依旧不便宜,花掉了父亲一半的工资。
后来黎言言很少再要求买玩具了,他病发了。
他的疾病并不是一开始就非常严重,最初只能简单地感受到别人的情绪而已,随着时间的流逝,能感受到的范围越来越大,感受得越来越深刻,假如只是这样,其实只需要自己控制就行,不需要长时间的吃药治疗。可黎言言在长到十岁的时候,疾病忽然变得严重——他开始疼痛。
别人的恶意会带来疼痛感,躯体乃至器官都泛起无法抑制的疼痛,不管做过多少次细致的检查,都表明他的身体没有问题。久而久之,“恶意”变成了更广泛的范围,只要感受到的情绪超过三种,就会疼痛。
为了治病,花了家里绝大多数积蓄,不得不卖掉之前的房子,搬到一个很小的公寓里面,这地点很偏僻,唯一的好处就是居住的人不多,甚至可以说很少,整栋楼只有几户人家。代价是父亲每天要提前一个多小时上下班,母亲辞去了工作,专门在家里照顾他。
在病情稍微好转一点的时候,母亲想过要让他去上学念书,只上了半天课老师就打来了电话,说他突然说身体疼痛,没办法,只能在家自学。
黎言言稍微回顾了一下记忆中还存在的地方,之所以出现大段大段的空白,是因为那些时候他被剧烈的疼痛折磨着,大脑为了保护他,自动将那些记忆屏蔽。
他能回忆出来的东西不多。他现在的年纪也不大。
第二天的早饭依旧是面条,父亲只会做面条吃,如果想吃别的,他会离开这里去城市买饭,然后再带回来,用微波炉加热一下。
“准备好了吗?”吃完早饭,父亲问。
黎言言点头。
父亲给他穿上了衣服自带的帽子,又配上口罩,将黎言言的脸遮住大半。
这样做是为了减少可能存在的麻烦。
黎言言跟着父亲上车,外面的风景逐渐从一成不变的绿植变成城市道路两边的绿化带,很快,他就感受到了第一股陌生的情绪。
他往旁边看了一眼。
对方的车辆一闪而过,是比较甜蜜的蛋糕气味,应该是比较积极的情绪。
“言言?”父亲在后视镜看到了黎言言的变化,提醒他,“不要多想,马上就到医院了。”
黎言言收回目光,点点头。
随着车辆的增多,疼痛感逐渐浮现上来,黎言言握紧双手,想抵御这阵痛苦。
他的指甲特地被修剪掉了,防止伤害到自己。
“可以吗?”父亲又问了一遍这个问题。
黎言言点点头:“我可以。”
他胡乱打开系统面板,希望能看到屏蔽知觉的道具,或者止痛药——普通的止痛药对他来说已经没用了。
只是黎言言现在的级别比较低,权限有限制,只能打开商城的一层,而这里没有什么有价值的东西。
黎言言胡乱抓了一个系统道具,牢牢地窝在手心。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黎言言真的感觉疼痛减轻了,从剜骨钻心的疼痛变成了皮肉被割破的轻微疼痛。
黎言言睁开眼,抹掉额头上的冷汗,看看自己拿出了什么东西。
那是一串珠链。
黎言言将珠链戴在手上,摩挲了一会,才在某颗珠子上摸到凹凸不平的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