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潋面色本就苍白,咳嗽两下后看起来就更加白了,他睫羽扇动,忽然说:“那,兄长今日不要与我一同睡了吧。”
他怕将病气过给兄长。
安卷刚要说话,倏地想起陆衍说过的,他顿了顿。
安潋头抬起来些,因为常年生病,他虽只比安卷小上三个月,却矮了许多。此刻他的眸子被水汽浸染,如同被打湿了水落在路边的小动物般可怜巴巴地望着安卷,“兄长,答应我。”
万一真的将病气过给兄长,那比生病还要让他难受。
安卷:“好好好,答应你。”
安潋立刻露出个有些高兴的笑,末了又不好意思看安卷,所以低下了头。
安卷长舒口气,揉揉安潋的发,觉得弟弟可怜极了,“想不想吃苹果?我去听荷园给你摘。”听荷园栽种着果树,眼下已经结了不少果子。
安潋唇角弯了弯,“是兄长想爬树了吧?”
今天一天都被陆衍守着没有逃到课的安卷眼神乱飞,“才不是,我想给阿潋削苹果吃。”
安潋心里好笑,明明房里就摆了今天采摘的果子,偏兄长要说去听荷园。
“那就多谢兄长了,”安潋老实道。
安卷搓搓弟弟的小脑袋,“我去摘,你在这等我。稍后我再摘几个梨,回来给你煮梨水喝。”
安潋脑袋一点一点,“好,兄长要小心些,快去快回。”
安卷答应一声,摇头晃脑出了桃禾居,手往身后一背。
答应陆衍的事情做到了,弟弟也被他哄得服服帖帖。
他真是个天才!
安卷蹦了两下,接着就一路蹦到了听荷园,刚进去便就近找了棵树靠倒,跟以前奶奶养的大狼狗一样把舌头吐出来哈气,“哈——累死他了。”
他刚才为什么要蹦那两下,都停不下来,真累人!
安卷休息片刻才站起来,他现在已经很少想起奶奶了,但是偶尔还是会怀念。以前他爬树,奶奶都会在树底下守着他的小孙孙,担心安卷摔倒。
虽然他现在有新的祖祖了,可安卷回想起奶奶还是很想念对方。
安童拿着篮子慢安卷一步来时,他已然上树,“安童,接着!”
“少爷我接好了。”安童将篮子放下,又撩起袍子举在身前接树上下落的苹果。
安卷摘了一颗又一颗,左右吃不完府上还有那么多下人,他也不怕浪费。
安童吹捧道:“少爷好厉害。”
安卷翘着嘴角,动作敏捷地从树上滑下,“我们去摘梨,给阿潋煮梨水喝。”
安童将苹果一个个装进篮子里放好,旋即拎起篮子又跟上安卷。
安卷摘了几个梨就准备便要如法炮制地往树下滑,然而梨树比之苹果树的分支多,他只能踩着树叉慢慢下来。忽地,‘咔擦’一声,安卷傻眼了,看向自己抓住的那截树枝,隐约有断裂的趋势。
安卷连忙松开手,眼疾手快地抓住树干,三两下爬下。
“怎么老是断啊?”安卷拍拍胸口,然后打量自己,“安童,你看我是不是长肉了?”
安童刚被光顾着放梨,没注意树上的动静,闻言细细打量已经走到面前的安卷,“少爷长高了。”
安卷摸了摸头顶,眼中涌现欢快笑意,“是吗?”
安童:“应该?”
闻言,安卷眼中笑意顿时一收,平静道:“走了。”
安童挠脸,并未觉察出少爷的情绪变化,亦步亦趋地跟了上去。
没走出多远,安卷默默放慢了脚步,拉上了篮子的另一端,帮安童分担重量。
“多谢少爷。”安童笑起来。
两人合力将一篮子水果带回了桃禾居,安卷给安潋削苹果吃,安童则将梨拿到小厨房去煮梨水。
安卷一边削苹果,一边和安潋说话。
“明日就是兄长的生辰了。”安潋提醒。
“是。”
安潋笑:“兄长这次没忘。”
安卷:“当然!”
他这话说得有些心虚,其实这次他也忘了。
记得有一次安卷也是忘了自己的生辰,一直窝在被子里不肯起床,最后还是被陆衍一把捞起来的,那会他眼睛都还睁不开,衣服都是对方给他穿的。
不过这种事情并不少,以前安卷还小,被陆衍带到宫里留宿,第二天一般也都是对方给他穿衣。
待安卷醒来的时候就对上一张张让他茫然的脸。
几位皇子都来了将军府,还有柳常卿等人,一早就在等他这个小寿星。
安卷默默想,这次他一定要起个大早。
可夏日的天气总是让人热得难以入眠,安卷大半夜就被热醒了,跑到院子里乘凉。
整个桃禾居静悄悄的,阿潋的屋子里漆黑一片,偶尔还能听到对方的咳嗽声。
安卷放轻脚步,小心翼翼溜进安潋房中。
安潋睡着了,但咳嗽声不断,安卷借着外面接近满月的明亮月光摸到床边,试探着伸出手摸了摸弟弟的额头。
没发烧,许是白日里在院子中吹风受了凉。
安卷叹了口气,“不听话……”
“兄长……”
一声梦呓从床上传来,吓了安卷一跳,他转头看去。安潋还在床上睡得好好的,睡颜安宁。
安卷:“兄长在。”
说着,他给弟弟掖了掖被子,走出了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