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是要全力拿下邯郸,平息晋国内乱,然后就是肃清朝野。范氏余孽,梁婴父等人着实可恨,都要将其一并处理了才好!”
李然闻言,却是微微一笑,并摇头淡然道:
“将军想法固然是对的,但是眼下邯郸却也已经不是重点,将军只需命一上将,将其围住即可。邯郸不能力敌,内部必然生乱!到时候将军可坐收渔翁之利,届时再予民休养,则邯郸既可安定!”
“至于肃清朝野,将军所言虽也不无道理,但眼下晋国朝野上下亦是人心思定,将军又是趁着大胜之余,倒不如是借此机会抓大放小,匡正朝纲为要!”
“天下卿臣,不尊天子已久矣!将军何不以此为契机,奉晋侯以朝天子?若能如此,则晋国大定,天下也将得以大定了!”
赵鞅恍然大悟。
“先生所言甚是,先生想得确是比鞅更为周全!”
李然又道:
“待到将军掌控住了全局之后,尊王攘夷,由此晋国便可复霸天下!而将军,则亦可追平先祖之盛德!实是可喜可贺,可喜可贺啊!”
赵鞅一听得自己如今的功绩,竟有可能与自己的祖父,也就是赵文子相提评论,他也是不禁欣喜异常,但转念却又有些忐忑:
“先生所言甚是……只是……周室的单旗与刘氏,本就是范氏一党,如今又与我赵氏交恶。若是我如今去得成周……不受天子召见,奈何?”
这时,只见李然是一个作揖,并是言道:
“将军勿忧,然现在便可先行回一趟成周,替将军办妥此事!”
赵鞅眉毛一挑:
“哦?先生当如何周全此事?”
李然则是笑道:
“呵呵,这又有何难?晋国如今击溃齐国,既为天下伯主!只要让天子知晓将军的礼敬周室之意,天子自是不会拒绝的!而单旗之流,只怕为明哲保身,也不敢再无事生非!此事将军乃是秉持大义,又有何惧?!”
赵鞅闻言,不由是恍然大悟道:
“原来如此!既如此,那一切便都仰仗先生了……”
李然则是一个摆手言道:
“区区小事,不足挂齿。只是,待在下走了之后,还望将军切记今日李然之言,但惩其恶首,切不可再清算旁人呐!另外,将军亦可多听听尹铎、阳虎等人的意见。遇事亦可多与众人商议!”
赵鞅听得李然所言,也是不由哈哈大笑道:
“先生放心,先生之言,鞅是定无不允的!更何况,在下本就知识浅薄,若无旁人佐助,在下如何能够有如此的功绩?”
“既如此,那还请先生先行回到成周替鞅周全此事!”
于是,李然躬身拜辞而去。
不久,李然便和褚荡还有范蠡一起,先行回到了成周。
……
而晋东这边,邯郸在被围一段时间之后,果然正如李然所言。
城中的国人都知道如今他们已经是孤立无援。而且邯郸本就是赵氏的封邑,其内部也数番哗变。
虽然都被镇压了下去,但是中行寅却也是渐渐明白他们已经大势已去。在这里硬扛着,迟早是要死无葬身之地的。
于是,一天夜里,他便和范吉射商量,既然邯郸已经不适合他们容身,而且邯郸军民也已有了投降之意,那么发生变故就是迟早的了。
范吉射不由惋惜道:
“若弃邯郸,那么就只能前往他国了。日后想要再重回晋国,只怕也是痴心妄想了!而且,只凭叔父与在下的能耐,恐怕也很难再受别国的重用!”
中行寅亦是无奈道:
“自古以来,出奔在外能够再为本国见用,实是九牛一毛,更何况你我二人并无德行于晋国,只怕确是难如登天。”
“但是,若要在别国受重用,倒也并不罕见。昔日似阳虎这般的三姓家奴,尚且都能够为赵氏所用,你我二人又如何不能?”
“眼下情势危急,不如先去往齐国。近闻齐侯将薨,田乞欲代摄国事久矣。其势必要网罗天下同志之人!我们前去相投,他定无不允!再说了,总好过在这里担惊受怕,最后白白丢了性命吧?!”
范吉射闻言,不由悲愤痛心道:
“哎……想我先父在世之时,在晋国是何等的风光。传至我手,不过一代……眼下却是不得不寄人篱下,吉射实是……愧对列祖列宗!”
中行寅也是一阵摇头。
“我们步步皆是落入那李子明的圈套之中,此人着实可恨!贤侄,什么都别说了,保命要紧,还是赶紧收拾一番,与我一同前往齐国!”
范吉射纵是心中不忿,却也是无可奈何。只能是听从中行寅之言,赶紧收拾了行囊,连夜出奔去往了齐国。
而随着中行寅、范吉射和赵稷的出奔,邯郸在其百工的带领下,也是爆发出又一场极具规模的哗变。
最终,邯郸举城向赵氏投降。而赵鞅也是遵从了李然的意思,并没有对其进行肃清,而是命人是好生安抚邯郸城中的国人与百姓。
邯郸也终于是得以大定。
……
却说子路回到鲁国复命,见到孔丘,孔丘也是颇为欣慰的说道:
“子路,你这一番出征,实在功劳不小!晋国得以复霸,恐怕也已是大势所趋了!”
子路答道:
“一切都如尊师所言一般!赵氏虽然才智不及,但好在其虚怀若谷,凡事必与子明先生商议,更有容人之量,唯才是举。赵氏若不得兴起,实是有违天意了。”
孔丘则是捋须道:
“赵氏自赵衰起,已奋六世。而且昔日赵文子亦是有大德于社稷,赵氏一族,虽为卿族,实则是有厚德的。如今又得子明先生相助,可谓是‘文质彬彬,可为君子’啊!似这等的人中之龙,我等若不相助于他?难道还要去相助那中行氏不成?”
子路却在这个时候眉头微微一皱,问道:
“敢问师尊,作为一个贤名的君主,首先的应该是怎么做?”
孔丘有些奇怪的看了一眼子路。
“仲由也愚!自然是尊重贤人而轻贱不肖之人。这话,为师恐已说得不下三遍了吧?!”
子路挠了挠头,回答道:
“是啊!所以弟子是在想一个问题。那就是为何中行氏也是礼贤下士的,要不然其身边也不可能聚拢了似籍秦、高强等人。但是为何他们中行氏却也反而灭亡了呢?这却是何原因?”
孔丘这才知道子路问这句话的目的,微微一笑:
“中行氏啊,他们仅仅是礼重贤人,却不能够对其任用,对其任用了也不能对其放下戒心。而且对于不肖之人,他本来亦是不正之身,又有何资格去轻贱不肖之人?仲由可以想想看,贤人若得知自己不被任用或者不被信任,是否会产生怨恨呢?而那些不肖之人,被其轻贱怠慢,又会不会更加仇恨中行氏呢?”
“所以,这怨恨和仇恨并存在过,加上赵氏的德行为之相反,还有邻国聚集军队的协助,中行氏想要不灭亡,又岂能做到?”
子路闻言,不由恍然大悟道:
“原来如此!多谢师尊解惑。”
孔丘起身,并拍了拍子路的肩膀,又与他是语重心长的言道:
“仲由啊!我们鲁国眼下,也许可以依靠晋国而平安无事了。而为师也正想以此为契机,以礼乐治天下。往后,为师也想要像子明先生那样周游列国。之前是没有机会,而现在为师或可一展宏图了!”
“所以,这以后需要你做的事情,还有很多啊!”
子路闻言,迟疑了一下,说道:
“师尊,只是……现在的鲁侯……”
孔丘看了一眼欲言又止的子路,也知其意思,却不由是长叹了一气:
“哎……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呐!君上如今不听良言,只知贪图享乐。为师虽有志于强盛鲁国,却终究有诸多的不顺遂之事。”
“为师却也无有子明先生那般的慧眼,昔日只知君事,而不知天命。是以,为师也希望能够周游一番,以达成自己心中的宏愿!”
第八百五十四章 吴王夫差
孔丘在鲁国,也是遇到了一桩烦心事。
那便是鲁侯宋对自己态度的转变,孔丘在李然的帮助下,替鲁国是解决了内忧外患,是让鲁侯宋坐稳了国君之位。
但也正因为如此,在一切安稳了之后,却反而是让鲁侯宋愈发的骄奢淫逸起来。
孔丘眼看着国君的一步步堕落,他也是痛心疾首。他对国君亦是多次谏言,却最终反而引得鲁侯宋的猜忌。
当然,因为孔丘在鲁国乃至于整个天下都是名声显赫,鲁侯宋表面上也依旧是对孔丘言听计从的,只不过在其背后却是埋下了怨恨的种子……
……
再说孙武这边,在他回到吴国之后,他面见了吴王夫差。
吴王夫差乃是吴王阖闾的儿子,吴王阖闾在和越国的战争中,意外受伤而薨逝,所以吴王夫差一直在寻机会灭越报仇。
此番孙武也是以奉命历练新兵为由,才有了机会去晋国襄助赵氏。
吴王夫差见到孙武归来,不由赞道:
“孙将军辛苦!来人,赐座!”
随即从旁是有两名容貌娇美的侍女,是替孙武奉上了一副坐具。孙武却也不敢入座,只将坐具是揽于膝下。
吴王夫差见状,也是颇为满意的微微点头,并随即又与孙武问道:
“昔日,听闻先王在将军刚到之时,就曾问过将军对于晋国局势的见解。你当时就分析说中行氏和范氏一定会率先覆灭。不过,据孤所知,将军当时说得此言,乃是中行氏和范氏正当如日中天之日之时!将军的这一番眼光,可谓犀利啊!”
原来,当时孙武在伍员的介绍下来到吴国。当时吴王阖闾便问起过他对于天下大势的见解。
待提及到晋国,孙武也是将当时在李然面前说的那些话,基本又转述了一遍。
其大意便是因为中行氏和范氏因为亩地小,而税收高,所以一定会率先覆灭。而荀氏次之,并且断言赵氏能够取得晋国,原因就是赵氏懂得韬光养晦,施以仁政,亩制大而税收还很低,懂得予民休养生息。
而眼下所发生一切,也正如孙武当年所说的那样,吴王夫差从其父王口中得知了此事,那自是对孙武极为推崇的。
孙武则是谦逊道:
“大王过誉了,末将当时,亦不过是按照当时的民意而做出的判断。赵氏虽为卿臣,却颇有王者之风。且其善待百姓,自是会有所收获!”
吴王夫差听闻孙武夸赞别人有“王者之风”,不由是脸色一沉,嗤笑一声道:
“将军过谦了!此战我吴国士卒也皆得了一番历练,想来日后灭越当可大用!今日长卿立此大功,孤日后定不会亏待了长卿。好了,长卿今日便且先退下吧!孤今日还有要事要办。”
孙武闻言,低着头起身,并是直接退了下去。但没出得几步,随即,却听到身后竟顿是响起了笙箫乐声来。
孙武不由是愣了一下,随后又长叹一气。紧接着,但见伍员是怒气冲冲的闯了进去,并是高声喊道:
“夫差!难道你忘记了勾践的杀父之仇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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