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确,这事对于公山不狃而言可的确是太大了。
公山不狃举兵前来曲阜,虽是属于大逆不道。但是,他毕竟现在还是以“清君侧”的名义。只要事后能够掌控住局势,那他也还是可以替自己“正名”的。
而如今,叔孙辄一下子要从“清君侧”变成了实打实的“谋逆弑君”,这如何不让公山不狃心惊肉跳?
叔孙辄见状,又是说道:
“公山大人,此事也已是不得已而为之了,我们分明已经上了孔丘和仲子路的当!既然没有了退路,难道公山大人是准备撤兵,回费邑等死?”
公山不狃虽然之前在举兵的时候曾犹豫不决,但他也不是真的优柔寡断之人。
只听他是当即说道:
“嗯,子张说的没错!事已至此,也唯有如此了!大不了便学那晋国的赵盾和齐国的崔杼,再立一新君,搏一番从龙之功!并趁此机会将三桓除灭干净,也算得为鲁国是除去一大祸害!”
“而且如今郈邑新堕,不成气候,叔孙氏已不足为惧,而我费邑的实力又数倍于孟氏的成邑,想来那公敛阳也定不敢与我作对!我正可趁此机会,挟国君以摄鲁国!”
于是,公山不狃当即命人在城中搜查公衍和公为,却殊不知鲁侯宋也早就想到了此处,已是将他们都给带到了季氏高台之上。
公山不狃眼下找不见公衍和公为,顿时也就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不由怒气冲冲的说道:
“好哇!看来这仲子路实在可恶!这分明就是一个陷阱,只等着我们扑来!”
然后,公山不狃便马上又命人给费邑是传去口信,让人直接处死子路,以绝后患。
随后,叔孙辄则是继续从旁说道:
“大人,我们如今虽是误入局中,但是说到底那也不过就一处高台罢了!鲁侯既然对公衍和公为见疑,那我们如果能够杀入高台,便一样可以另立公衍或公为!”
“现在我们没有任何犹豫的余地,只能强攻季氏之台,才有一线生机啊!”
公山不狃也当然也知道如今的情形紧急,于是当即号令三军,直接陈兵于季氏之台的下面。
而他自己,则亦是立刻列于阵前,并向身后的费邑之师高呼道:
“我!公山不狃!季氏之臣也!如今鲁国有佞臣当道,欲毁我三桓,宗庙社稷危在旦夕!我身为季氏之臣,不敢不从大义!诸位皆我费邑之勇士,从我公山不狃以清君侧!今日,鲁之佞臣就在此台之上,挟国君而自重!还望诸位用命,务必是攻下此台,以匡扶我鲁国正义!”
公山不狃一通喊罢,又是“嗖”的一声,便是抽出了自己系于腰间的大剑,眼神凝望着高处的季氏之台。
而这时,季氏之台上,也早已是弯弓搭箭,严正以待,战车也蓄势待发。
紧接着,只听公山不狃是一声令下,前队数千人便是如同马蜂一般蜂拥而至。
本来攻打这个高台,理应先用战车冲击,以期能够靠近台下,随后再攻入高台之上。
然而,只因这季氏高台的外围是挖有一道鸿沟,战车却根本就过不过去,即便是下面铺垫木板,但也因战车过于笨重,普通的板材是根本承受不住。
所以,只能是由士卒举着盾牌,先架上竹编的搭桥,再一齐是冲过鸿沟。如此一来,效率肯定是大打折扣。
而当一半的士兵度过了沟壑,高台下的战车则是突然发动,直冲叛军前部。
以肉身盾牌应对战车,其结果也是可想而知。
只见战车之上,士兵手举长戟,冲击力极强,叛军前排很快就被撞飞。来不及闪躲的,则是直接被战车所碾压。一时之间,到处都是残肢断臂,那些费邑来的士卒无不哀嚎不止。
前排受挫,那些刚度过沟壑的叛军则更是傻了眼,只得是连连往后撤去,然后是毫无疑问的纷纷被推搡着又掉进了沟壑之内。
沟壑内的一排排竖着的竹尖,霎时间便是血流成河……
这时,李然、孔丘、范蠡等人则是居高临下俯瞰着,这一开场的战局对他们可谓是是极为有利。
当然,他们也知道公山不狃的这一番进攻更多也只是试探。所以,这一优势,也仅仅是暂时的。
伴随着战车所激荡起的尘埃,将整个战场笼罩。公山不狃眼看战局不利,也是当机立断,立刻命人是鸣金收兵。
这一战,公山不狃出兵三千,却是损失了一千有余,且是无功而返。
正当所有人都以为公山不狃会知难而退,就此暂且罢手。谁知,这时叛军阵中又是突然响起一阵鼓角争鸣!
眼看从后方,竟又出动了五千士兵突进上前,直接是越过沟壑,杀入局中!
而这一次,由于那些战车都已经冲到尽头,尚且还来不及回转,但见叛军又是再次掩杀过来,这些战车上的士卒,自知不敌,便只得是纷纷弃车而逃。
转眼间,五千叛军就已是到达了高台底部。
高台之上,伴随着下方的喊杀声是越来越近,鲁侯宋听得此动静,也不由是探身望去,但见敌人果然已经逼近了高台,不由是双腿一软,一阵惊慌失措。
孔丘见状,先是上前一把将鲁侯宋给搀扶住,然后言道:
“请君上放心,他们一时半会是攻不上来的!”
鲁侯宋强作镇定,却还是颤颤巍巍的问道:
“费邑怎会有这么多的兵马?”
鲁侯宋再往下看去,但见除了高台下的几千人,外围更是密密麻麻,不计其数。
孔丘则是抱拳作揖回道:
“回君上,由此足见公山不狃早已是有了不臣之心!为了今日,也不知已经谋划了多久!由此可见,堕三都之事确是迫在眉睫啊!”
鲁侯宋又听得下方一阵阵的喊杀声,不由是又惊又怕。他也不敢再俯瞰,在侍人的搀扶下,才得以踱步来到中间了君位坐了下来。
随后,只听他是长叹一声言道:
“哎……今有乱臣欲倾覆我鲁国宗庙社稷,寡人实是忧心呐……还望诸卿能够捐弃前嫌,一同合力诛灭公山不狃,以匡正我鲁国大义!”
这时,在列的所有公卿大夫,包括季孙斯,包括孟孙何忌,无不都是一脸的愁容。
也只有孔丘,临此危难之境却依旧是镇定自若。
只见他上前一步,拱手作揖道:
“回君上,如今援兵已在路上,只要能支撑得数日,公山不狃必败无疑!还请君上勿要过于忧虑,只需得在此台高坐,臣定能保君上无虞!”
鲁侯宋听得此言,这才是稍稍镇定了下来,并是点头道:
“既如此,一切便都有劳孔卿了。”
鲁侯宋一语说完,便是起了身,又在下人的搀扶下去往了后山洞府内歇息。
而那些叛军,眼看已经抵达高台的底部,正准备往上层攻去。
但见上面一排,弓手是一阵齐射,箭矢如雨,让那些人一时不得再前进半步。
李然这时,又朝孔丘是使了个眼色,孔丘心领神会,便对身边的左司马又低于几句。
随后,左司马便是当即领命离去。
第六百八十一章 猛油火攻
左司马离开不久,忽地在高台的中部,空开了一个缺口。但见几十缸滚烫的羊油,是直接泼了下去,有一些只沾着敌人的衣衫便是迅速窜起火来,只烧得那些人是满地打滚。
而羊油淋到了地面,不多时就又凝固了起来,这又直接导致地面是异常滑溜。
后面的人虽没有受到热油的灼痛,却是受到了冷油之苦,脚底一时是纷纷打滑,摔得四仰八叉。
再加上楼上的弓手再度放箭,可谓是上下其手,前面的士卒是纷纷倒地,死伤惨痛。
而没死没伤的人,也大都因为羊油的缘故,却根本爬不起来,只能忍受着自己人的践踏。
叛军前部一时溃不成军,死伤惨重,只得是纷纷撤逃。公山不狃看到前方将士竟是撤了回来,不禁是勃然大怒,但又对此是无可奈何。
显然,这就是一场溃败。
叛军在撤离之后,高台内的士兵又立马出来,而且他们脚上都裹着布条,以防止打滑,在羊油上行走,虽然也有点滑,却还能正常走路。
只见他们快速的冲到战车这边,将残余的战车又收拢了回来。
公山不狃看到这一幕,当即命人收拢撤回来的士兵。并且又以一万的兵力,想要再度发起冲锋。
叔孙辄见状,不免也是有些心有余悸。
“大人,让守城门的人也过来,由辄带领着一起冲吧!”
公山不狃却是一阵摇头道:
“不可自乱了阵脚!”
公山不狃随后是振臂高呼道:
“诸位将士!君上此刻被逆臣挟持,若是不尽早攻入,君上的安危难测。为我鲁国宗庙,为了君上的安危,还请诸位将士敢效死命!先登者,封百夫长,邑百户!登上封者,封千夫长,邑千户!”
正所谓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公山不狃的这一番话,不由顿是让那些费邑士卒皆是士气大涨。
这一次为了预防脚底抹油,士兵也是做足了准备,除了盾牌之外,脚下也都裹上了布条,随后近万人又是再度发起进攻。
此刻,整个高台都能感觉得到大地在震动。
而高台的守兵战车虽然拉回,却也还没有来得及调转车头,于是只得先将马匹解套,拉入高台内侧,并再一次躲进了高台内。
叛军的这一番冲杀足有万人,然而却因为地形的缘故,无法一拥而上,反倒是直接成了鱼贯之势。
孔丘见状,又是一声令下,高台上的弓弩手在箭矢上绑了布条裹上木炭,先行点燃,然后便将火矢射将出去。
只听得“砰”的一声。
由于那些羊油内部本就还有些余温,所以,一遇引火之物便瞬间一同被引燃了起来。
于是,在羊油的助燃下,高台下顿是燃起了熊熊大火,如火蟒瞬间席卷而至,而高台下面由于都是由岩石累筑,所以在烈火之下,反倒是影响甚微。
只可怜那一万叛军的前部,顿时引火上身,只得是满地打滚,并由此引发了更大的火势,后面的人见状,无不心惊肉跳,再也不敢贸然上前。
孔丘待在上面俯瞰,见此惨状心中也是不由心惊胆战。但两军交战,同时比拼的还有双方主帅的意志,孔丘故作镇定,依旧沉着下令是继续一阵强弓猛射。
后面的叛军只能是高举盾牌应对,虽是勉强稳住了阵脚,但是却也一时无法直接越过正在燃烧的前排……
这一场高台的争夺战,伴随着火焰的燃烧,羊油的膻味,人肉的焦糊味,逐渐是蔓延开来。
这种奇怪的味道,不禁是令远在后方的人都心生恶心。而深陷战局的双方,都开始有人是阵阵作呕。
后方观战的公山不狃,在看到前方火光冲天,也知道对方使用了火攻。
此刻,前方又有人来禀明战况,公山不狃不由眉头一皱,说道:
“快!让人送去火浣布,扑灭火势!”
那些亲兵立马便明白其中的关窍,火浣布乃是用石棉所纺织而成的布,能够抵御住火势,不过由于火浣布不多,也也就百来件而已,更多的地方,则是用于辎重防火所用。
等到前线得了火浣布,全部覆于地面,这才彻底是隔绝了火势。
前军见火势被控住,不由是军心大振,纷纷是冲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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