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话说出来,学子们又顿时一阵议论纷纷,并且是台下争辩了起来。
有的说不该拆除,有的说必须拆除,有的甚至说可拆,但不应如此过激。总之是众说纷纭。
而季孙斯听到这里,心中也是有了一些的动摇,对身边的子路说道:
“仲由,关于此事,你如何看?”
子路却是小心回答道:
“这一切还是要看家主如何想,由毕竟担任家宰不久,对于公山不狃这个人,了解得也并不多。不过……由倒也是觉得……费邑日后是必将为患。只不过此邑,又毕竟是季氏的主邑,若就这般拆除了,也实在是有些可惜了!”
“如果公山不狃真的并无不臣之心,费邑留着,倒也不失为季氏的依托,乃至是我鲁国的一大助力。但是……倘若公山不狃果真是别有贰心,那……危害可就大了!”
子路的回答十分聪明,看起来一切都是为季氏着想。甚至还将季氏的利益是与鲁国的利益捆绑在了一处。而言语之间,又仿佛只是在行驶一个家宰的职责罢了。
季孙斯陷入了深思,过了好一会儿,这才缓缓道:
“仲由说的对!如今这公山不狃……当年与阳虎便是狼狈为奸!虽说自从阳虎出奔之后,这公山不狃确是消停了许多,但也难保日后不会成为我季氏的一大祸害啊!”
子路闻言,又甚是随意的回道:
“家主既担心公山不狃有不臣之心,那么便可撤其邑宰的身份,另派他人镇守费邑即可!”
季孙斯听罢,却是一阵苦笑:
“若能如此做,本卿又何必如此忧虑?”
这时,子路却是突然瞪大眼睛,与他继续言道:
“主公!若如此说,那费邑就是非拆不可的了!长此以往,只怕南蒯、侯犯之乱,就在眼前啊!”
第六百六十章 季氏真正的威胁
季孙斯听子路如此一说,不由又是倒吸了一口凉气。
但转念一想,却又觉得是不无道理又:
“只是……费邑一旦堕去了城墙,我们季氏岂不就无有屏障可言?倘若是出现什么意外,我季氏可就没了退路啦!”
子路对于季孙斯的犹豫迟疑,却也不知道该如何去说。
因为他师父孔子早就叮嘱过他,此事他绝不能表现得太过积极。
所以,此刻他也只能是拱手说道:
“由还是谨遵家主之意便是。”
季孙斯眼下也依旧拿不定主意,而那些学子们的争吵也愈发的嘈杂。这让他不免是有些心烦意乱。
而李然,一直在后排观察着季孙斯的一举一动。看到如此情形,知道时机已经成熟,便当即是走了过去。
季孙斯也看到了李然,催促子路一起站起身来便是迎了过去。
二人互相行礼之后,都觉得此地有些吵闹,于是排开人群,走得稍远了一些。
子路、宫儿月和光儿则是跟在后面。
寻得一处僻静,待四周都安静了下来后,李然这才与之笑道:
“没想到,季孙大人今日亦是有如此雅兴,竟来乡校集会听得这些小儒们的绯言绯语啊!”
却听季孙斯是一阵叹息道:
“只因听闻仲由说起,这乡校集会上,也是处人才辈出的地方,每每都会有些人才会从中脱颖而出。只是,可能也是在下来得不巧,却并未听得有何高论……对了,不知先生何故来此?”
李然却是与之笑着回道:
“当年李然从洛邑出奔,初到鲁国时也是人生地不熟,便是在这乡校集会上,让然得以结识了令尊,还有叔孙穆子。所以,今日李然前来,也不过是旧地重游啊。”
“季孙大人莫不是最近遇到了什么事?为何会想到要在此另觅贤才的呢?”
只见季孙斯又是长叹一声,并是点头道:
“先生所言正是!哎……只因费邑一事,属实是令本卿担忧哇!”
李然闻言,不由是微微一笑,并是说道:
“哦,原来是为了此事。呵呵,此事虽说也关乎鲁国之未来,但说到底,却也乃是季孙大人的家事。我等倒也不便过问呐!”
“不过……这次集会的话题,倒也是正和大人所虑。不知季孙大人可有什么想法了?”
季孙斯却是一副垂头丧气的模样,并是说道:
“哎……依旧是难以决断啊!”
于是,李然当即是顺水推舟邀请道:
“不知……季孙大人可有空闲?李某眼下倒也无事,季孙大人若不嫌弃,可前往府中一叙?”
季孙斯闻言,当即回道:
“甚好!如此甚好,先生愿意和斯一叙,乃斯之荣幸啊!”
于是,李然和季孙斯便各自登上了自家的马车,朝着城外杏林而去。
宫儿月却是有些奇怪的问道:
“先生邀请那季孙斯,究竟是所为何事?”
李然与她是笑了一笑,只淡淡的与他应道:
“呵呵,也就是与他谈谈心罢了。”
宫儿月却撇嘴道:
“跟他?跟他们季氏?却有什么好谈的。”
光儿那对大眼睛滴溜溜的转,问道:
“父亲是要和他谈费邑的拆除事宜吧?今天通过这场集会,对于季孙斯而言,想必已经在他的心中是有些动摇了吧!”
李然闻言,不由是一阵讶然的看着光儿。
他没想到,光儿小小年纪,竟然也能看出这其中的关窍。同时,他也不由是有些担心起来:
是不是他们做得也太过于刻意了呢?毕竟,连光儿都能看的出来,那么季孙斯也非愚笨之人,心中只怕也会有所怀疑!
到了杏林李然的府邸。
李然让宫儿月带着光儿下去,自己则是亲自招待季孙斯与子路来到客堂。
客堂内,季孙斯端着一盏清水,却是迟迟不喝,只见其一脸的忧郁之色。
李然见状,不由笑道:
“季孙大人……莫不是怀疑这盏中的清水有问题?”
季孙斯闻言,这才回过神来,并是回道:
“哦哦,岂敢岂敢……”
季孙斯赶紧是喝了口水,并是一饮而尽,将水盏又放回了案几上:
“子明先生,今日这集会上的争辩,斯也都听到了的。但是……究竟费邑是否必须得堕去城墙,斯却依旧是有几分疑虑,还望先生能够解惑!”
李然问道:
“却不知……季孙大人是有何疑虑?”
季孙斯沉默片刻,朝子路使了个眼色,子路则是当即起身,并一个拱手言道:
“由在外面等候,由且告退!”
子路说完,便是躬身退出了客厅。
整个空荡荡的客厅,眼下便只剩下季孙斯和李然二人。
这时,季孙斯这才长叹一声并是言道:
“哎……实不瞒先生,斯如今却有二忧啊!”
“这其一、众所周知,费邑乃我季氏大邑。而鲁国除了有我们季氏外,尚还有叔孙氏和孟氏!我们季氏,若拆毁了城墙,那岂不是等同于让我季氏自断臂腕?”
“这其二嘛,我季孙斯倒也并非是有不臣之心,但是作为一个卿族,也自然是要为自家考虑。如今天下大乱,礼乐无制,斯也唯恐自家若无有一城一隅以为屏障,日后将遭旁人暗算呐……”
“先生……今日斯之言语可谓肺腑,斯知先生乃是正人君子。今日斯乃是真心求教,还望先生能够教我……”
李然听到这些话,发现季孙斯也确实足够迷茫的。否则,这一番问话也断然不会与他这个曾经的“家族宿敌”是说得如此的直白。
李然对此也是有些猝不及防。
他倒也未曾想到,眼前的这个季孙斯还真是与他父亲季平子是迥然不同的。
不过,李然很快也就想明白了其中的道理。
毕竟,要说起来这季孙斯到底是阳虎所扶立起来的。所以其心思也是相对单纯。
也正因为如此,阳虎才有可能把持着鲁国国政长达数年之久。
要不是最后阳虎是自己在那瞎折腾,恐怕单单就凭眼前的季孙斯,还真是难以令阳虎翻车的。
而对于李然而言,之前李然虽对季氏可谓是深恶痛绝。
但很大程度上,也仅仅是针对季孙意如。对于其后人,比如现在眼前的这个季孙斯,一时倒也提不起更多的恨意来。
更何况,现在他和季孙斯之间,也算得是目标一致。所以,即便李然对于季氏并不感冒,但与季孙斯达成一定程度的和解,也是李然如今所希望达成的共识。
“呵呵,季孙大人这是哪的话,季孙大人既是如此推心置腹的与李然说了,那么李然自也不会与大人再藏着掖着!”
“大人的第一个担忧,表面上看是很有道理,但其实不然。如今郈邑有侯犯之乱在先,日后必然先堕其邑。大人可待郈邑被毁之后,再行此事!届时,季氏与叔孙氏既已堕去主邑,那孟氏的成邑又岂能独存?”
“至于后一个担忧,呵呵,恕李然斗胆妄测,季孙大人所担忧的‘旁人’,只怕便是鲁侯吧?”
季孙斯闻言不由大惊,却又不敢多加辩解,只因李然是一语就直接道破了他这最为深层的担忧来。
是啊,季氏的主城邑被毁去城墙,那到时候万一鲁侯与季氏翻了脸,而费邑又不能守,那他岂不是直接只有出奔这一条路了?
但见季孙斯这一副不置可否的模样,李然不由又是嗤笑一声,并是言道:
“呵呵,季孙大人实在是多虑了。昔日,自从鲁昭公是被裁撤中军之后,鲁国公室便早已是无有任何的军中实权。而季氏如今又占得三军中的大头,所以,眼下公室既然无有军权在手,难道还能威胁得了你们季氏?”
“更何况,季氏若能日后好好侍奉国君,又何必要担心为鲁侯所弃?鲁政出自季氏,这已是不争的事实。难道,季孙大人却是连这点自信也无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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