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阳越却并不知道这些,直接率领先军冲杀过来,阳虎则是在后方殿后。
岂料,阳越一顿猛冲进来,便是直接中了公敛阳的埋伏!
阳越一时前进不得,后退无法。但他倒也算得是一员虎将,只见他前突后挡,依旧是在那奋勇杀敌。
然而,他毕竟是不过是匹夫之勇,如今身处重围,却也突不出去。最后竟是直接战死在乱军之中,而阳越的军队也是就此溃散。
坐镇于后方的阳虎,在得知阳越战死,先军已溃后,心知不妙。
而且鲁侯宋这时也已经先行一步到了蒲圃。同时,阳虎想要弑主的消息,此刻也已成为了既定的事实。
手底下那些季氏的士卒,在真真的看得这一切后,也是斗志全无,甚至有了反抗阳虎之心。
阳虎自知大势已去,倒也是当机立断,直接脱去了甲胄,穿上均服,带着自己的私兵便是悄悄的开溜了。
……
阳虎最终选择出奔,而这时候的阳虎,却依旧是我行我素,显得十分的狂妄。
他这一路上,竟是选择直接在鲁国大路上吃饭睡睡觉。明明是失败者,却又全无半分落魄者的颓意!
阳虎的手下对此都不由感到惊恐不已:
“大人,追兵将至,还是宜走小路为好,以防不测啊!”
阳虎闻言,却是哈哈大笑起来:
“鲁人若是知道我阳虎出奔,只会高兴于自己能够幸免于难,又如何敢来追我?放宽心便是!”
手下对此却还是感到非常的害怕:
“大人还是快点上车吧,我们如今所面对的,那可是公敛阳啊!”
阳虎闻言,却又是大笑三声,甚是不屑道:
“哈哈哈!就他?就凭他们孟氏?不过一群断脊之犬,也抓得住我阳虎?”
阳虎说罢,依旧是我行我素,毫不收敛,只走大道,不走小径,就像是有意向鲁人宣示着自己的威名。
在阳虎看来,他把持国政多年,如今却运筹不周,在这里栽了跟头。而他距离成功,真的就只是一步之遥罢了。
阳虎心中不由对自己感到惋惜,但是他从未觉得是自己做错了什么。
……
阳虎败退,公敛阳请求追击,以图赶尽杀绝,永绝后患。
但是正如阳虎所说的那样,孟氏家臣们和孟孙何忌,都已对阳虎是心有余悸,所以都没敢答应下来。
公敛阳急道:
“阳虎乃豺狼也!怎能就此放过?今日不除,日后必遗后患!”
而孟孙何忌却是支支吾吾的说道:
“穷寇莫追,还是要小心一些比较好。今日既已得势,便无需冒险。听说阳虎他如今专走大路,而不走小路,其中必然有诈!万一追击有失,他再杀将回来,岂不糟糕?”
公敛阳见孟孙何忌如此胆小怕事,也是无可奈何。
“主公,既如此,那……现在季孙斯就在我们孟氏,阳虎就此出奔,他日后必成鲁国新的摄政之臣。不如且将其……!”
公敛阳做了一个斩切的手势,用意也是再明显不过。
孟孙何忌见了,不由是瞪大眼睛,并是被他给吓了一跳:
“这……这如何使得?我们三桓乃是同气连枝的,若是就此杀了他,那以后我们还如何跟季氏的人交代?此事万万不可!”
公敛阳闻言,却是气得直跺脚:
“季孙斯若是成为摄政之臣,我们孟氏日后不免依旧会被他们给压过一头,还望主公能够为了孟氏的未来考虑!”
孟孙何忌连连摆手。
“使不得!若是与季氏结下此仇,我孟氏以后怕也是永无宁日!”
公敛阳见孟孙何忌竟是这般的怂样,一时间也是有些泄了气,忍不住说道:
“追击阳虎不敢,杀季孙斯也不敢,主公若欲成大事,如此优柔寡断,又怎能执掌孟氏!还请家主能够当机立断!”
孟孙何忌闻言,不由一阵惊心。
是的,公敛阳的这一句话,不由是让孟孙何忌隐隐中产生了一种错觉:
他身边的这个公敛阳,会不会就是第二个阳虎呢?
所以,孟孙何忌当即就直接是与他摇头道:
“处父的心思,本卿知晓,但是三桓经此一事,也都是元气大伤。本就该同仇敌忾,共渡难关!岂能反而对季氏下得如此黑手?再说今日之事,若非他传递信息出来,恐怕我们孟氏也难以幸免!还是且将其安然送回都府吧!”
第六百零六章 位卑者无咎
最终,孟孙何忌也没有听公敛阳的,反倒是将季孙斯给恭恭敬敬的护送回了季府。
而季孙斯此番死里逃生,在受了短暂的惊恐之后,也立刻是醒悟过来。赶紧是派人将鲁侯宋从蒲圃给接了回来。
鲁侯宋,本来就是季平子所拥立起来的傀儡君主,后来阳虎夺了季氏的大权后,进而掌控国政。
说到底,鲁侯宋也依旧不过是一个傀儡。只不过,相比起自己的父兄,他是一个显得更为尊贵一些的傀儡罢了。
但即便是这样,在鲁侯宋看来,这样的待遇,显然也算得是极其幸运的了。
起码比起一个惨死于楚宫,一个客死于他乡,他又有什么好再埋怨的呢?
而如今,骤然间竟是又换了人间,从阳虎突然似乎又要变回季氏手中,鲁侯宋这心里多多少少是对此感到有些恐惧,却又是无可奈何。
其实,也莫要说是鲁侯宋了,即便是李然等人,也都是万万没有想到。
不过就短短的数日里,阳虎的大权竟然便就此消亡了!
孙武、范蠡二人特意找到李然,言及此事,皆是一阵唏嘘。
孙武说道:
“阳虎此人心术不正,如今的局面,也可谓是他咎由自取的!”
而范蠡却是言道:
“只是,阳虎终究还是对鲁国公室有拥立之功的,鲁国在其治下,虽也谈不上多好,但总是要好过季平子当年目无君上,驭民无度的那段时日呀!”
“阳虎他……要说起来也还是先生当年所费心拉拢的。只是……自他掌权之后,便和先生是离心离德。鲁国如今的孤立局面,也可以说是其一手所造成的!他呀,真可谓是辜负了先生一番苦心呐!”
李然这时却是长叹一声,并是言道:
“阳虎其人,虽是质胜其文,且有些刚愎自用,但皆非他自取灭亡之根本呐!世上不听人劝者多矣,也并非人人皆会落得如此下场啊?!”
听得李然此言,孙武和范蠡不由是对视了一眼,却都不太明白李然所言之意来。
李然见他二人不明,便是又微微一笑,并是继续补充道:
“阳虎之败,归根其缘由,在于身居卑位而代摄君事。然而,他若能知身守分,克己以待天时的话,亦并非是无有成事之机。只可惜,此人终究是急功近利,更错信于佞人,以致今日之败!”
“哎,委实可惜,可惜啦!”
听得李然一边摇头,一边是如此连叹“可惜”,范蠡也是听得有些摸不着头脑:
“先生既出此言,又何言可惜呢?要说那阳虎,以卑鄙之身份而摄君事,亦可谓无礼。而后又连连惹下诸多祸事,难道其不正为鲁难之祸首?!”
李然听得范蠡如此问,却又微微一笑,与之答道:
“位卑者虽名不正,然则《乾》有云:天行健,君子当自强不息。正如其九三之说,卑者虽不得其位,但身为君子,若能事之以终日乾乾,夕惕若厉,则亦可无咎啊!”
“所以,阳虎他过于执迷于去获得晋国范鞅的帮助,却是既不知人,亦不能自知!他认为他能够像季孙意如那般,促成与范鞅勾连,却殊不知这其中之变数。又岂能真正的如他所愿?”
孙武和范蠡,听得李然如此说,也是不无有些感悟。
其实,要说他们在场的所有人,其实多多少少,都对阳虎是抱有一丝同情的。
毕竟,就他们个人而言,他们又何尝不是有着与阳虎一样的抱负呢?
试问这世间,又有几个能够真正像阳虎这样,能以如此卑下的身份而掌控得堂堂鲁国之政长达数年之久?而且,还能够轻而易举的一扫国内权卿僭越之乱像,主张公室!
“这倒也是,此人以区区季孙家臣之身,又无雄厚之家底,却能够指挥三桓,执政鲁国,开鲁国‘陪臣执国命’之先河,也确是实属不易!”
听得孙武如此说,李然也是不由是缓缓点头道:
“嗯,真可谓是‘治国之奇才,丧国之奸雄’啊!”
李然做出这个评价之后,便不愿再对阳虎作过多的品头论足。毕竟,事态发展至此,他李然也是从中又嗅到了一丝机会来:
“少伯,你去赶紧请孔仲尼来杏林一趟。”
范蠡领命而去,李然则一直端坐着闭目养神,却迟迟没有说话。
孙武对此感到有些莫名,不由问道:
“先生,先生去请孔仲尼前来,不知是所为何事?”
“呵呵,如今鲁国又逢乱时,还需得早做准备!眼下,阳虎出奔,季孙斯以卿身摄君又必将再漏端倪!”
“只不过,他肯定是先亟待解决阳虎所遗留下的季氏族内之事。为兄的意思是,孔仲尼若能趁此时机直接权相鲁国,那自是将再好不过了!”
孙武歪着脑袋。
“此事……只怕并不容易吧?”
李然捋了一下胡须。
“料来不难,季孙斯此前被阳虎压制了这么久,阳虎突然败亡,其族内之事必是千头万绪,令其不能脱身!另外从国君的角度而言,若让三桓就此重掌朝堂,恐亦非其所愿。”
“仲尼素有尊礼之贤名,又是虎将叔梁纥之子,与三桓又牵扯极深。若是令其相鲁,恐怕也是各方都能够接受的结果!”
孙武不由是点了点头:
“原来如此,先生果然高见!……”
李然言罢,又是抬起头来:
“长卿,另外还有一事!却还需得长卿去办!”
孙武闻言,不由一惊,二话不说,赶紧是转过侧身,正面对着李然是抱拳一揖道:
“先生请讲,武在此悉听遵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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