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季府的守卫,一开始还有所顾虑,故而对孟氏的食盒往来都是出入必查。
但久而久之,发现这些食盒中并无异样,也就逐渐是放松了警惕。
终有一日,在食盒的底部,季孙斯竟是用指甲刻上了一行小字:
“癸巳日,将杀我于蒲圃,力能救我则于是。”
公敛阳第一时间便得知了这一消息,当即是找到孟孙何忌。
“主公,癸巳日,正是祭祀先君之日,此番千里迢迢去往蒲圃举行享礼,恐是阳虎之计!他此举乃是想要一举而灭三桓呐!此事,主公万万不可大意!”
孟孙何忌当然知道阳虎专横跋扈,但是说到他胆敢这么做,竟还觉得有点不可思议:
“阳虎他……不能吧?!他难道当真如此大胆?”
公敛阳急切道:
“如今季孙大夫已被禁足,而且,季氏宗主还冒险用我们送的饭菜食盒留下了字迹,传递了这一信息与我们知晓,难道这些还不够说明问题吗?季孙大夫也定是因为已经别无他法,才会如此冒险行事!可见,如今形势之危急,实是刻不容缓呐!”
孟孙何忌茫然道:
“阳虎乃是季氏家臣,以家臣的身份弑主?如此大逆不道的事情,他安敢如此?”
公敛阳叹息道:
“那家臣囚主都敢,弑主又有何不敢的?而且,季氏如今乃是以祭先君为由,从别处调来了战车数百乘,这分明便是有所图谋的!主公可识得这其中的缘故?”
孟孙何忌又是挠了挠头:
“不知……”
公敛阳见孟孙何忌如此天真,也是不由翻了一下白眼,但还是毕恭毕敬的躬身回道:
“主公!这是再明显不过的了!阳虎所图谋的,就是意欲犯上啊!如今鲁国可谓是内忧外患,他若借故再做出些出格的事来,那也是不足为奇的!主公,我们孟氏可得要先做得周全的准备,方可防患于未然呐!”
孟孙何忌虽是年轻,但毕竟业已成人,也不再是当年那个能够被阳虎给吓得哇哇大哭的年纪了。他心下细想了一番,也确实感觉到形势危急,并继续说道:
“处父,那便请你安排下去吧!”
于是,公敛阳当场授命,从成邑是秘密调兵,并在孟衢是进行一番周密的布控。(孟衢:通往孟府的道路)
……
癸巳日
阳虎亲自回到了曲阜,他一如往常那般,先进了宫中,迎了鲁侯宋。并且命人是来到季府和叔孙府,把季孙斯和叔孙氏幼主叔孙州仇给一并带上。
而孟氏那边,由于去往蒲圃本也就是顺路的。所以,阳虎的安排是最后去接孟孙何忌。
季孙斯被临南扶上马车,周围是戒备森严。左右都有阳氏的族人手持着铍和盾簇拥着,并由阳虎的族弟阳越殿后。
季孙斯看着车舆外正在驭车的临南。
临南一直以来,都是阳虎的亲信。但与此同时,他又是对于季氏忠心耿耿的仆从。
只不过,这两个身份,在此之前都是并不矛盾的。
毕竟,阳虎就代表着季氏。
但是如今呢?堂堂季氏宗主,却被自己的家宰给禁足于自己的府上。
像他们这些做下人的,就算再愚钝,但还能看不明白?
过得许久,马车终于是开动了起来,季孙斯这才开口道:
“临南,你们这是想要杀了我吗?”
临南背着身,也不敢回头,只摇头道:
“主公不必担心,只是去蒲圃举行享礼仪式罢了!”
季孙斯冷笑一声。
“这段时日,本卿一直被禁足于府上,阳虎究竟打的什么主意,你当本卿当真不知不晓吗?!”
临南不敢再说话,就闭上了嘴巴。
这时,季孙斯又道:
“你祖上乃季氏的良士,忠心耿耿,你为何不继承先祖之志,反倒是助纣为虐!我今日若是真的死在蒲圃,你又将如何面对你的列祖列宗?”
临南无奈道:
“临南位微言轻,又能如何呢?小的即便是想要尽力而为,只怕也是于事无补,无能为力啊!”
季孙斯听出临南的话有些松动,犹豫了许久,这才开口道:
“临南,今日你能否带着本卿进入孟衢?!”
第六百零五章 阳虎的失败
临南听到季孙斯的这些话,也是不由一惊。
警惕的探头往左右看去,只因马车的声响很大,旁人似乎并没有听到季孙斯在车舆内所说的话。
“主公话既如此,小人也实话说了吧!若能护得主公周全,小人敢不惜命!但是,只怕拼了小人性命,主公却依旧是不能幸免于难!”
季孙斯则是斩钉截铁的说道:
“无论如何,总要一试,不可坐以待毙!”
临南深思了片刻,随后转过头去,郑重其事的与季孙斯言道:
“小人愿听从主公之命!”
其实,这一把,季孙斯也是在赌。
而且,还不是赌了一把。
他当时冒险在食盒底下刻字,将信息传递出去,那便是一次。
而如今,他直接以家主的身份收买眼前这个根本就不曾入得他眼的下人临南,这也不得不说是一场大赌。
也由此可见,此时的季孙斯的这一场危机,其实也早就已经到了不得不与之赌命的地步。
不过,或许也真是天不亡季氏。季孙斯这连着两场的赌命,竟最后都被他给赌着了。
临南在授了季孙斯之命后,一边是继续驾车,一边是观察着四周。
他发现如今他们周围是被士卒所簇拥着,而阳越就在后面,在那虎视眈眈的盯着他们。
很快,车队转眼就到了孟衢外面,孟氏的府院庄园也已是依稀可见。
临南见时机已经到了,便朝季孙斯使了个眼色:
“主公可坐稳了!”
临南把话说完,便故意是趁着一个颠簸,顺势一个抖手,将马鞭给掉落在了地上。
随后他又当即是勒马停下,但又故意是停车太急,他本人假装一个没坐稳,也径直是摔到了地上。
后面的阳越见状,便是大声喝道:
“怎么回事?”
临南还没起身,就扑在地上回答道:
“回……回大人,是马鞭掉了……”
阳越也看到了落在不远处的马鞭,为了节省时间,他当即跳下马车,要去捡起马鞭,口中说道:
“临南,你也好歹是个老驭夫了,怎么驾车还这么不小心?”
临南见阳越也下了马,便当即又快速的爬起来。
突然,又一个纵身便直接跳上了季孙斯的马车!
“驾”了一声!
季孙斯的马车便当即冲向了通往孟氏的大道上!
这一下,可谓是完全出乎阳越的意料之外,他只大吼道:
“临南!你给我止住!止住!”
临南却又如何敢听!
由于阳越的马车所停之处乃是一处小径,反而是替临南是挡了道,所以后面的士兵也追不上季孙斯的车。
阳虎听到前面的动静,知道大事不妙,便当机单骑赶来。
见此情形,便当即命前排弓手弯弓搭箭,下令一阵齐射。
箭矢虽是纷纷朝孟氏庄园大门射去。但奈何已经为时已晚,季孙斯这时已经逃进了孟衢,孟衢的大门骤闭,那些箭矢全都射在了大门之上。
阳虎也是当机立断,见事迹败露,当即也一不做二不休,索性命阳越是直接率兵硬闯孟衢!
而公敛阳此时也早已是等候多时,见状便当即率领早已埋伏下的成邑私兵,和阳越是厮杀在一处。
季孙斯暂且逃过一劫,却也来不及高兴,因为外面的厮杀声越来越近,大门似乎也很快就会被攻破。
阳虎带来的,不仅有费邑的私兵,还有季氏的兵将,可谓数量众多。
而孟衢眼看就要守不住了,公敛阳见此情形,当机立断,护送着孟孙何忌和季孙斯是从后门撤退,一直是退到了棘下。
孟孙何忌以及季孙斯都惶恐不安,公敛阳则是安抚道:
“不必担心,阳虎的人马虽多,但大都是受了一时的蒙骗,他们势必不会跟阳虎一条心。而且,棘下地势易守难攻,我们如今已经是立于不败之地了!”
季孙斯松了口气:
“一切便仰仗处父了!”
公敛阳淡然道:
“季孙大人言重了,阳虎倒行逆施,这些年做的坏事罄竹难书,今日便是他自取灭亡之日!”
公敛阳也的确是打仗的一把好手,撤退至此本也是他预料之中。
所以,他倒也是泰然自若,只在一处山谷中又再一次设下了埋伏。
这山谷两边本来都是刺棘,本是无法埋伏的。只因公敛阳早就做好准备,将这山谷内的刺棘给提前处理了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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